兩日後, 十月初八。龜茲國王妃大病初愈, 龜茲國王大悅, 將在晚上宴請賓客。
而這日白天, 琵琶公主來到了林溯的帳中。
她的眼中卻不再含有複雜難辨的深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死水。
林溯不知道這位公主經曆了什麼,短短幾日便心如死灰。
她抬眸, 眼前麵若桃李, 害羞帶怯的女子仿佛和前幾日的琵琶公主相比是兩個人。
初見的琵琶公主, 美豔, 驕傲,還帶著些許跋扈。而現在麵前的女子, 雖然模樣依舊美豔, 可眼中卻失了生氣兒,宛如一隻被人掌握在手中的提線木偶。
她今日來,是特地來請林溯務必參加今晚的晚宴。她的父王, 也會在今晚給她求親。
望著幾日前還在不斷試探算計自己的人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林溯心裡頭複雜難明。最終,諸多情緒化為一口濁氣,輕輕吐出。
“ 林溯在此提前恭喜公主, 喜得良人。”
琵琶公主含笑點頭,便要離去了。
林溯破天荒地起身, 送她到了門口。
整個過程中, 兩人走得很慢。林溯全程都在等她開口, 可是,後者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在撩來簾子時,玉手微微顫抖了下。但她沒有回身,更沒有說話,走出了林溯的帳子。
二人走出帳中,恰巧對麵的帳子裡四個氣質非凡,各有風采的男人走出。
兩人一頓,琵琶公主嬌羞地遞過去一個眼波,迅速走人了。
楚留香上前一步,問林溯:“ 這公主麵帶喜色,可是有什麼喜事?”
“確實有喜事,”林溯淡淡地瞥了眼楚留香,麵無表情,“ 恭喜啊。”
楚留香納罕,“何喜之有。”
東方也來到林溯身側,站到楚留香對麵,靜靜地聽著林溯的下文。
“方才那位琵琶公主說,龜茲國王在晚宴上會為她求親。如此喜事,當然要恭喜一下。 ”雖說恭喜,但林溯麵上看不到半點喜意。
聞言,楚留香摸摸鼻子。“ 這,這不太好吧……楚某就是一浪子,獨身慣了,還沒有成家的念頭。趁晚宴還沒開始,我還是先去提前說明吧。”
楚留香這是顧忌了雙方的麵子。畢竟,龜茲國王提親,他當著那麼多人拒絕,委實有些……打臉了。
楚留香抬腳就要走,林溯卻抄起腰間的竹笛,抵著他的肩膀把人截住。
“ 香帥去說?這未免有些不太合適吧?”
林溯說著,在楚留香疑惑的眼神下,瞥了眼三步外的胡鐵花,幽幽道:“ 畢竟,人家心中的駙馬人選,可是十分有男兒氣概的胡大俠呢。”
胡鐵花瞪眼,伸手反指自己的鼻子。“我?”
楚留香:“……”
——這就尷尬了。
楚留香出糗,可謂是少見。東方眼中閃過一抹看好戲的笑意,連少言寡語,成天麵無表情的姬冰雁也破天荒地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拍了拍胡鐵花的肩膀,表示對兄弟的恭喜。
“ 林大夫,你,你莫不是在說笑吧?”胡鐵花還是沒能相信。
“ 是不是真,胡大俠一會兒便知了。”
若是以往,林大夫早就調侃幾人了。可她今日看上去興致不高,隻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連語調都沒什麼起伏。
東方見她神態不對,眼神一斂,朝她道:“ 走吧。”
“嗯。”
五人赴宴。此宴是為慶祝龜茲王妃大病初愈。而林溯這個功臣,自然是少不了獎賞——黃金一千兩,珍珠項鏈一串,翠玉擺件一對。
無功不受祿。林溯抬眼看了眼首位端坐的王妃,她診沒診,治沒治,隻有她們兩個人最清楚。
可這事兒不好推辭,林溯也弄不清石觀音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隻是神色泛泛地頷首,聊表謝意。
她的態度如此平淡,龜茲國王正在興頭上,也沒在意。
晚宴照常進行。最後在尾聲時,龜茲國王終於驗證了林溯的說法——對胡鐵花言明,要招他為龜茲國的駙馬。
哪怕宴前林溯已經特地提了一嘴,可胡鐵花依舊是一臉恍惚。
他之前真的以為林溯在調侃楚留香,故意這般說的。現在花落他家,胡鐵花就像是被一塊兒巨石砸中了腦袋,除了懵,還是懵。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應的,反正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是龜茲國的準駙馬了。
宴後,五人在回去的路上,胡鐵花突然後知後覺地大笑一聲。
“哈哈哈,怎麼可能呢?明明人家公主正眼都未曾看我一眼,又怎麼會與我求親?要求親也是應該是老臭蟲和……老臭蟲!”正說著,胡鐵花瞅了一眼東方,後者一記眼刀飛來,然後連忙改了口。
這比女人還美的男人,因為頭一次險些把人家當成了姑娘,所以胡鐵花每次麵對東方都有幾分不自在。嗯,還有那謎一般得底氣不足。
胡鐵花這話一出,楚香帥尷尬得鼻子都不摸了。用力地乾咳一聲——“老胡!”
其實,胡鐵花這話說得也在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琵琶公主和楚留香這幾日的曖‘昧,還有她初見東方時,那滿眼的誌在必得。
結果呢?她突然態度一變,選擇了胡鐵花做駙馬。這換做誰,也不免驚訝。
林溯抬眸瞥了眼胡鐵花,她早就覺得此人心思沒有在外所表現的那般粗狂。
這個胡鐵花,生得濃眉大眼,給人的感覺也是野性粗獷的漢子。可心思卻細膩敏銳,聰明得緊。
也是,能和楚留香姬冰雁成為兄弟的人,又能蠢到哪裡去?
玩笑過後,正事也要說一說的。
他們五人是住在這片營帳裡頭的最東處,現已走近住處,離開了龜茲國侍衛的視線範圍。
胡鐵花一雙大眼滴溜溜地亂轉,終於沒有忍住最先開口:“ 老臭蟲,你說那龜茲國王到底什麼意思? ”
“ 這過得好好的,乾嘛要給她閨女選駙馬?”
楚留香合起折扇,正色道:“這事情有些不對勁。”
從他們遇到這個琵琶公主開始,到林溯說龜茲國王就是石觀音開始,事情就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 可還記得我帳中的夜光杯?”林溯開口,“ 如此價值連城的東西,放到中原,所有者必定仔細珍藏。除非愛不釋手,否則不會隨身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