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是怎麼中招的?
她細想了想。
剛進石觀音所處的營帳時, 異香撲鼻,嗅覺靈敏的她深感不適,遂用內力封了大半的嗅覺神經。
此為第一錯。
見龜茲國王那般模樣, 林溯心中厭惡, 對石觀音也心生反感。進帳前就積攢的火氣燃燒, 怒意蓋過了應有的戒備。
此為第二錯。
而第三錯, 就是其中最大的錯處。
——她的自負。
林溯太過於自信了。從來到這裡,不, 應該說自打第一次接觸石觀音開始,她就沒有對林溯表露過什麼敵意,反而態度很好。林溯以為這是她師父天山童姥的麵子。所以,她自認石觀音沒有那個膽子敢對自己出手。而事實也是如此。再加上近日來林溯的武功境界飛漲,難免會有些自滿。
自滿與自信過多, 便成了自負。
麵對玉羅刹時, 你看林溯都緊繃成了什麼樣子?怎麼一換成石觀音便成了這般?說到底還是“逍遙派大佬之徒”這一身層身份給她的自信。
不提那些陰謀算計,在這點上,石觀音倒是給林溯上了一課。
——任何時候, 麵對敵我不明的對手,都不能放鬆警惕。哪怕對方之前對你抱有善意。
“ 防人之心不可無, 膨脹也要不得啊……”林大夫幽幽歎氣, 輕呷一口茶湯。
林大夫終於算是有了長進,喝茶不再是牛飲般的一杯乾掉。而煮茶者無花少年也甚是欣慰。
“ 隻怕是防不勝防。”他微微一笑, 接上林溯的話。
聞言, 林溯歎了口氣。如果重來一次, 她也沒有把握從石觀音手中逃脫,除非……
林溯垂眸,右手覆上左手手腕。
“ 這是什麼地方?”
“ 花海。”
“花海啊……”林溯抬眸望了眼窗外幾乎是一望無際的血色花海,不禁道,“ 確實名副其實。”
“ 這地方上一任主人在的時候,隻有幾畝,自她接手後,這裡便成了一望無際的花海。遂改了應景兒的名字。”
隻不過,這花海裡的花朵,是最蠱惑人心的罪惡之花就是了。
“ 我長這麼大,除了曼珠沙華之外,第一次見到紅得這般耀眼的花。”林溯走到窗前,手肘拄在窗前,手托香腮。眼前的大片紅色花海,映到墨色的眼眸裡更似血色。
“你說……”她淡色的唇微微勾起,語氣輕飄飄的,“ 這般似燃燒的火紅好看,還是真正燃燒起來的火花更為耀眼?”
“ 花與火,自是比不得的。”無花放下茶壺,悠然起身。
“ 若你真想知曉,有機會不妨試上一試。”
這話一出,惹得窗前的姑娘回眸一笑。她的笑比方才真實許多,靈動且富有生氣。那蒼蒼的雪發,都被覆上了生機。
“ 原來你我的想法一致?當真難得啊。”林溯的視線在無花身上來回掃視,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一般。
無花撥弄著檀木佛珠的拇指未停,任其打量。
“ 不過,你若一把燒了這片花海,定會惹怒她。在驗證哪般更好看之前,不如想好如何出去。”
“若我沒記錯的話,”林溯重新走到茶桌旁坐下,“ 你現在的身份,可是個看守者。”
“ 身為看守,卻鼓勵所看守的目標‘越獄’。這是什麼道理?”
“……”
無花沒有說話,隻是微笑。林溯也沒再追問。
兩人圍著茶桌,無花重新衝泡茶水。
而他剛倒掉小茶壺裡頭的茶葉,房門便被敲響了。
“ 少主,無眉前來給林姑娘送晚膳了。”
無花垂眸,淡淡開口。“ 進來。”
房門推開,外頭走進來一名年輕女子。
這自稱無眉的女子,林溯知道她。她是石觀音的首徒,模樣豔麗,嫵媚動人。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天生便不曾有的眉毛了。
“ 今日不應是無容前來送晚膳麼?”
聞言,女子輕輕一笑,又柔又媚。
“ 那個劍客又來了,師妹前去打發他了。”
“ 嗯。”無花應了聲,“ 你先下去吧。”
“……是。”女子望了眼林溯,那雙明眸仿佛會說話,竟然讓她看出了……依依不舍?
林大夫:“……”
帶人走遠,林溯不禁抖了個激靈。
“ 我說,這裡頭的女弟子,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在心底又重複了一遍林溯的話,無花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愧是醫仙林溯。身陷囹圄,也能泰然自若地說笑。”
“過獎。”林溯笑了聲,權當是誇獎。
說完,她拾起筷子夾了一口青菜,送到嘴邊。
在沙漠中能吃到新鮮的炒蔬菜實屬難得,可菜到嘴邊,林溯又像是想到什麼一般,把菜放到碗裡,筷子同時也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