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林溯才剛起床不久, 無花便來了。
他的麵色凝重。“ 她回來了。”
聞言, 林溯一怔,右手撫上左腕。“ 回來便回來吧。”
“ 彆忘了你應下的事。”無花凝視林溯,想看到她的堅定才能心安。
林溯確實給了無花一顆定心丸。“ 放心,我答應的事, 一定會辦到。”
花海的主人回來, 眾人當然要去迎接的。
林溯有著身為一個“囚犯”的自覺性,本沒想去,但無話說, 既然石觀音回來了,她也便“自由”了。
當然,這個自由, 是僅限於在穀中的。
林溯隨著無花走向山穀唯一的出入口,默默地記下這一路走來的地形。沿途, 她看見了不少一身麻衣的男子各自拿著工具,或清掃山穀,或打理紅花。
眸子微眯, 再細看一眼。林溯發現這些男子的長相皆是不差。哪怕雙目無神, 麵色木然,太過於清瘦, 但依舊能從五官中看出往日的俊美。
“ 他們是……”林溯疑問出聲。
無花扭頭看了一眼, 遂道:“ 上任穀主好顏色, 其性荒淫暴虐。他們便是上任穀主從各地擄來, 作為男寵的。在穀中受儘百般折磨, 活下來的大多都已心死如灰,嚴重者更是失了神智,成了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石觀音擊殺了上任穀主後,見他們可憐,心生不忍,便留下了他們。平日裡讓他們做些雜物,每日提供三餐,姑且算是提供了一處容身之所吧。”
自打進了大漠,林溯就再也沒聽見無花稱石觀音為往日的“母親”。都是用“她”或者“石觀音”這個稱呼來代替。
“……嗯。”林溯點點頭,隨即輕歎口氣,不再去看。之後她的眼眸低垂,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一路無話。
二人終於穿過花海,走到了入口處。
林溯抬眸去望,一群白衣女子中,一名女子被其他人簇擁著,風姿綽約,美豔無雙,一眼便能從這些人中把她認出。
石觀音已經回來了。
而她麵前有一名黑子男子持劍而立,孤傲如狼。他並沒有看石觀音,而是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身側的白衣美人身上。
這名白衣美人,容貌身段皆為頂尖,相比美豔無雙的石觀音也隻是略遜一籌。而讓人第一眼見她的驚豔過後,很多的,是欣賞她那美貌之下的清傲。
——是曲無容。
林溯認出了她。
自無眉如同被驚到的兔子,被她嚇跑後。曲無容便負責隨時跟在她身側。
這是一位執拗又驕傲的女子,那一身傲骨讓人側目。此為林溯對她的印象。
現在曲無容卻是突然屈膝,跪在地上。
林溯疑惑地皺皺眉,待她走近,聽到了石觀音說:“你既然有了情郎,那我就留不得你了。和你的無眉師姐一樣,自行離去吧。”
“……師父!”曲無容最先是喜,而後是驚。最後她雙膝跪地,紅唇緊抿,“ 無容不離開。”
“為何?”石觀音像是詫異極了,而後又有些嗔怪。
“以你現在的武功而論,就連長係紅也接不了你三百招,足以在外自保了。而你現在在外麵又有了情郎,他又這般厲害。現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我不放你走,你的情郎一怒之下和楚留香聯起手來,穀中誰攔得住?連殺我不都是舉手之勞麼?
“……”曲無容沉默了許久,突然自袖中抽出一柄銀色的匕首,劃向自己的麵頰。
“ 你做什麼?”中原一點紅抓住曲無容的手,卻猝不及防間被她一掌拍退幾米遠。
“ 你彆管!”她美麗的眼眸中,滿是倔強執拗,還有尋常女子不能比之的狠絕。
“!!”林溯黛眉緊皺,忍不住上前一步,卻被人從後扯住衣袖。她回頭去望——是無花,他正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能插手。
無花此舉讓林溯想到了自己的處境。石觀音的態度不明,她現在,還是過江的泥菩薩——自身難保。
“……”林溯深吸口氣,白玉般的指尖動了動,終究是沒有動作。最後。她隻能閉上眼眸,不忍再看。
——罷了。到時再費些心思就是了。
曲無容緊握著匕首,毫不猶豫地在左臉上劃了一道傷口!
那傷口很深,鮮血霎時間就覆蓋了左邊的麵頰,順著下巴滴到了潔白的衣領處。她原本昳麗的麵容現在變得鮮血淋漓,猙獰可怖。仿佛是從地獄裡爬出的女鬼!
可這麵目猙獰的女鬼卻有著清雅的嗓音,忍著麵上的疼痛,堅定不移地道:“ 師父,您現在……總可以相信我了吧?”
自毀容貌,還能如此平靜。試問,能有幾個女子能做到?
這一切隻發生在頃刻之間,中原一點紅根本來不及再阻止。他看著眼前滿麵鮮血的女子一怔,而後瞬間睜大了眼睛,猛然瞪向石觀音。中原一點紅這般動作惹來後者的不滿。她無辜道:“你瞪我做什麼?難道是我逼她如此的? ”
說著,她突然又笑了:“ 想不到殺人如麻,冰冷無情的中原一點紅,也會為一個女人大動肝火。果然是對我的徒弟情根深種了嗎?”
“ 與、你、何、乾! ”這四個字,幾乎中原一點紅從緊咬著的唇齒間擠出來的。他的聲線帶著玄鐵的寒冷,不難聽出其中濃鬱的殺意。
“ 與我何乾?誰讓我是她的師父呢?”她嘴角含笑,笑容嫵媚動人,卻看得林溯心中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