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 宜嫁娶,忌動土。
荊州(湖北)十堰, 武當山山門前貼上了大紅雙喜。
原本今日隻是定親,但因為石清中途跑了一回。長老木道人做主,定為今日結親。
婚姻大事,本講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而王姑娘三年前老父便已去世,現今家中隻有她一人,自是隻能她自己做主了。木道人推搡著自家掌門師弟石雁來下聘, 趕緊了了這樁事。
來之前, 武當掌門石雁還特意召了自家徒弟弟。
“清兒啊, 你可想好了?”石雁知道自家徒弟是不喜歡那王姑娘的,“ 你若是反悔,現在還來得及。不用顧及武當名聲, 大不了師父把你扔去後山苦修幾年堵上他們的嘴便是。”
“ 師父,”石清麵色堅定, “ 徒兒已經想好了。這婚,是要結的。”
——至於結得成結不成, 便不是他的事情了。
武當掌門倒是不知曉這點,隻覺這自家徒弟弟攤上這兒破事兒,還要全了門派的名聲, 委屈他娶自己不喜歡的女子真真是過分極了。
“嚶!”白胖白胖的石雁掌門掏出塊帕子, 抹了抹臉上的老淚, “ 清兒啊!這婚咱不結了!”
說著, 石雁掌門拉著石清就要往外走。
“都怪你師伯,要不是他那天一怒之下鬨得人儘皆知,在查明你元陽未泄後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若是這般你又怎會平白被扣了一頂帽子。”
“走走走,這婚不結不結了。要結讓你師伯自己結去!”
“師父!”石清扯出被揪住的袖子,撫平褶皺,“ 師父放心,徒兒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真的?”白胖白胖的掌門瞪著眼看著自家徒弟,嘴邊兒白色的長胡子跟著他說的話一動一動的。
“不敢欺瞞師父。”石清恭敬回道。
石雁將信將疑,不過最後還是選擇相信了自家徒弟。
石清是他的徒弟不說,還是自己自小收養的義子。養了石清二十來年,石雁知道,雖然平日裡少言寡語的,但還是挺有主見的。
——罷了。
兒大不由爹了。
小輩兒的愛恨情仇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 我老啦,不中用咯。連自己的徒弟都護不了,我這個武當掌門還當著有什麼用!”石雁掌門深深地歎了口氣,又掏出帕子抹著老淚兒嚶嚶嚶地走了。
石清:“……”
——師父你怎麼又開始了。
……
石清這邊已經準備好“結婚”了,林溯那邊的動作也不能差。
婚禮的前一天,林溯便帶著林仙兒來了十堰。
當晚,林溯便去見了滿心歡喜待嫁的準新娘——王姑娘。哦,同行的還有她得徒弟林仙兒。她倒是要看看這位王姑娘是什麼牛鬼蛇神!
“ 你們是誰?! ”大晚上出現在她房中,王姑娘自然是警惕的。
“ 我們是誰不重要。”林溯揮動手中翠色竹笛,一道內力打過去,點了王姑娘的穴位。
“ 姑娘放心,我二人前來並無惡意。隻是有一事,想請王姑娘為我解惑。”
林溯說道她沒有惡意時,王姑娘明顯冷哼一聲。
——都點了她的穴,還說沒惡意?看這態度,明顯是來質問的。
王姑娘打量林溯與林仙兒,二人皆是一身紫色長裙,神秘莫測。她的視線在林仙兒的麵上停了停,而後又掃了眼二人的腰間。
“ 沒有劍?”王姑娘似是自言自語了一句,而後篤定。能來此,且如此對她的,不是那個女人也和她有關係。
“ 我還以為,今日會是她本人來。”王姑娘勾唇一笑。那怕她現在不能動,依舊能擺一副勝利者的神態,帶著對敗者的輕蔑不屑。
“ 怎麼,她不敢來麼?也是,畢竟事已成定局。明日,我與相公便要成親了。她難道還有臉來搶親不成?”
王姑娘心中冷笑。
——來武當派搶親?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回去。
她們師徒二人心裡都十分清楚王姑娘口中的“那個女人”是誰。隻是,沒想到她居然隻用這四個隨意的稱呼代替。
堂堂純陽宮嫡傳弟子,居然這麼不放在眼裡。到底是無知,還是有恃無恐?
“你!”林仙兒被她這般小人得誌的樣子惹怒,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指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末。顯然是要給此人一個顏色瞧瞧。
“仙兒。”林溯淡淡地叫住自家徒弟。相比林仙兒,她這個當師父的可是淡定多了。
“ 既然姑娘心中明了,我也不與姑娘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了。”
“ 來之前,我還特意打聽了一下姑娘的左鄰右舍。姑娘一人經營麵館,常年與白麵打交道。我想應是沒有那個多餘的精力去學藥理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王姑娘麵色發冷。
“ 我想問什麼,姑娘心裡應該清楚。自然是當日你給武當首徒石清所下的藥。”
聽了這話,王姑娘眼神閃爍,不再與林溯對視。“ 什麼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而林溯也無視她的裝傻,繼續道:“ 姑娘放心,我不是來追究你給武當首徒下藥一事的。我隻是個大夫,不是不快,不管閒事。隻是……”
“ 我這人啊,對醫術甚是癡迷(並不),十分好奇姑娘手中無色無味,可以讓武當首徒都輕易中招的藥物。不知姑娘是否還有存貨,讓我觀摩觀摩啊。”
“你這人,自顧自地再說些什麼!”王姑娘尖聲道,“ 什麼無色無味的迷藥,我不知道!”
“哦,原來是迷藥。”林溯抓住話中的重要信息,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而後,她收起方才“虛心求教”的樣子,一勾唇角。黑白分明的水眸清澈而冷,王姑娘隻覺得仿佛一眼就被看穿了自己心中的隱秘。
“ 我隻是來解惑的,王姑娘不給我個答案。難道就不怕我心生不滿,攪了王姑娘的大喜之日麼?”
“ 若是新娘在婚禮之前失蹤,也不知這婚,還能不能成。”她的語氣輕鬆又從容,仿佛把武當派的準新娘給擄走,是件十分稀鬆平常的小事。
“當然,若姑娘為我解了惑,告知我迷藥出處,我自然不會動姑娘分毫。並且還會在姑娘明日的婚禮上,送上一份大禮賠罪。”
“什麼出處?”王姑娘眼神閃了閃,“不過是我幾兩銀子買的蒙汗藥罷了。”
“蒙汗藥?”
林溯挑眉,不再對這王姑娘禮遇有加。她傲慢矜持起來,瞥了眼眼前的準新娘,那眼神就好似在衡量一件兒物件兒的價格。
“你有膽子下藥我倒是信,但能放倒武當大弟子的藥,我卻不信是你一個小小的麵館姑娘能買到的。並且,事後還能恰巧趕上他師叔上門?”
“你以為……我和武當的那群人一樣,不動腦子隻看眼前嗎?”林溯諷刺了一句,而後看向王姑娘,眸色深深,“恐怕你那時便知道他有意中人,並且兩情相悅吧?”
“知道又怎樣,不知又怎樣?”
“嘖,不怎樣。”林溯挑挑眉,仿佛對此人失了興趣。
林仙兒找她要了絕情花,她大概知道自家徒弟是要做什麼。今日與林仙兒一同過來,隻是來看一眼此人值不值得一朵絕情花。
現在看來,雖然不值,但這王姑娘委實是非暴力不合作。
——算了。
林溯歎了口氣。“仙兒。”
“師父。”
“ 她是你的了。”留下這話,林溯便轉身離開了。左右都有阿飛守著,出不了什麼岔子。
“是,師父。”
因為背對著林溯,所以她沒看到,自家徒弟弟此時絕美的麵容緩緩浮現出一個笑容,帶著滿滿地惡意。
“你,你要做什麼?”
“…… ”林仙兒沒有說話,隻是幽幽地看著她。
半晌。
“ 阿飛,師父走了嗎?”
在外守門的少年抱劍進來,“嗯。”
“那便好。”林仙兒笑笑,離近王姑娘。
她伸出纖纖玉手挑起王姑娘的臉蛋兒,似是略為遺憾地說:“ 能翹了雲舒姐姐的牆角,我還以為會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美人。沒想到,隻不過是朵路邊的野花罷了。”
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