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拂幾乎都要為此震驚了。
她哭笑不得,嗔道:“傻子,怎麼這就跑了?不穿衣服了嗎?!”
羅拂並未大喊。一來。此時夜深人靜,大晚上的這麼叫嚷難免會被外人聽見,瞧見這裡的動靜——這簡直就是逼謝小可憐去跳河!二來,她也知道這樣的音量並不妨礙某位“奸夫”聽見。
果然,樓下的謝小可憐抬頭瞧了瞧她,一陣猛的搖頭後,低頭順著鵝卵石步道,快步離開。
羅拂歎道:“真的要走了?那你下次什麼時候回來?”
也不知道被這句話觸動了何處,原本慌不擇路地逃跑的謝道源身形一頓,回頭,細細瞧著月光下的羅拂,神色像是眷戀愛慕,又像是困惑不解。
“明晚回來嗎?”羅拂又問道。
謝道源遲疑了一下,緩緩搖頭。
“那下一周呢?”羅拂繼續問道。
謝道源像是遇上了巨大的難題,遲疑著,但還是搖頭。
羅拂嘖了一聲:“煩死了,那你這個月還會回來嗎?”
謝道源垂下了眼,慢慢地、輕輕地搖頭。
羅拂盯著樓下垂頭喪氣的家夥,再度氣笑起來。
“你啊——小混蛋,我還沒說什麼,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謝道源一怔,抬頭看羅拂,又是認真又是困惑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委屈!”
羅拂:“明明就是!”
謝道源困惑想了想,還是搖頭:“沒有。”
“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羅拂歎氣,“但是,關於你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什麼都不問,不代表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謝道源欲言又止。
在謝道源看來,雖然羅拂修行者的身份讓他十分意外,而她在某些方麵的表現也大膽得過分,在世俗的成績十分可觀,但在謝道源心中,羅拂還真的像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當年,在羅拂跟謝揚結婚的時候,她不知道謝揚的父母是誰,隻知道謝揚有個來路不明的“叔叔”和“表哥”;她也不知道謝揚究竟是什麼工作,隻知道每一年他都會外出許久;她甚至不知道謝揚的身家多少、有什麼朋友、背靠什麼勢力、是否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除了“謝揚”這個人之外,對他的身份和社會關係幾乎一無所知,可在謝揚向她求婚時,她卻欣然接受,二話不說,搬進了謝揚準備的婚房。
真傻。
難道她就不怕謝揚抱著什麼歹心嗎?
要知道,當時的她手上已經有了一款風靡全國的手遊,養著一顆搖錢樹,是前途無量的青年企業家,而謝揚卻隻是一個身份不明的無名之輩……為什麼她願意下嫁給謝揚?為什麼她可以無視謝揚的所有異常、不過問任何謝揚無法回答的問題?
她如果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就算了,可她明明知道這一切的異常,卻偏偏體貼極了,對此不發一言。這樣的羅拂,這樣的做法,除了“傻乎乎的孩子氣”之外,還能有什麼彆的定義?
謝道源心中百感交集,歎了口氣,突然開始憂心忡忡,擔憂起了羅拂往後的日子,就連離去的心思都淡了些,隻怕他走了後羅拂轉頭又被彆的什麼人騙了。
羅拂自然不明白謝道源複雜又離題萬裡的腦回路,見他一直悶不吭聲,便不高興地哼了一聲,甩手關窗,走到門前準備去拿外賣。
這時候,門鈴聲早就停了下來,想來聯係不上客戶的外賣小哥把外賣放在門口後就離開了,於是羅拂也不急,慢悠悠地晃到門口。
而在羅拂打開門後,躺在門口的除了外賣之外,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門口的一束小花,一張紙條,以及紙條上熟悉的筆跡。
“下次不要再這麼晚吃飯了,對胃不好。
PS:我不在家的時候,要注意安全。我會儘快回來。”
羅拂笑了起來。
“傻子。”
她提起外賣,拎起那束賠罪的小花和紙條,哼著歌進了門。
當501室的門關上後,謝道源才輕輕關上走道儘頭消防通道的門。
他在黑暗中沉默,神色變幻,明明應當對自己當斷不斷的行為感到懊惱困惑,但他隻要想到羅拂關門前的笑,他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沒能明白自己的心思,於是他也就將這件事暫且放下,安靜地在黑暗中走下樓。
黑暗的樓道深處,隨著光的消失,謝道源的氣息也不斷變化,似乎他每走出一步,就會有危險而趨於腐爛的氣息逸出、於黑暗中誘生出不可知的晦暗而古怪的變化,但奇怪的是,當他走下樓、真正站在月光下時,他身後的樓道安安靜靜,一如往常,而他的身上除了多出一身道袍之外,竟也沒有什麼彆的改變。
謝道源沒有繼續行動,而是在黑暗的陰影中站立,像是等待著什麼。
不久,一輛的士停在他的麵前,搖下窗,露出了一個臉色青白得可怕的司機。
那司機向他僵硬一笑,一字一頓道:“客人,搭車嗎?”
謝道源終於走出黑暗。
他抬手,一張銀白的麵具憑空浮現,被輕輕按在他的臉上。而當這張銀白而非人的麵具在他臉上與他合為一體後,他的氣息也徒然一變,如淵渟嶽峙,令人望而生畏。他緩緩走出,似慢實快,也不見有什麼動作,眨眼就坐在了這輛車的後座。
“去景城。”謝道源開口,聲音平靜而帶著說不出的莊重肅穆。
“景城,車費很,貴。”司機緩慢地說著,似乎對使用聲帶這件事十分陌生。
“你想要什麼車費。”謝道源道。
在兩人的對話間,黑色的霧氣在車內浮動著,像是擇人而噬的惡鬼,伸出了觸角,探向了謝道源。
但在它們真正觸及謝道源的袍角之前,謝道源向司機看了一眼。
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眼,下一刻,黑霧便如春雪消融,發出了氣球炸裂般的聲響,而司機的頭顱也應聲滾下,落在前座,灰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後座的謝道源。
“開車。”謝道源直視著這雙恐怖的、隱約能夠見到腐爛肉塊的眼睛,聲音依然平靜、帶著一如既往的莊重肅穆,“我會付你足夠的酬勞。”
司機有些困惑,不明白這位古怪的乘客到底做了什麼,可他卻知道,這個乘客的確不太好惹,於是他撿起腦袋,按回自己的脖子上。
他不熟練地使用著聲帶,道:“好,那就,去景城。”
與此同時,蝴蝶小區501室裡,吃著火鍋唱著歌的羅拂,也並沒能如想象中的那樣順利將自己的夜宵吃完。
幾乎就在樓下那輛幽靈的士離開的瞬間,一道幽森冰冷的氣息在羅拂門前降臨,輕輕敲響了501室的大門。
篤篤篤——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的地雷~
感謝小怡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