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會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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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一天》的打歌隻持續了一周,在電視台表演了六次放送就暫停。
被迫暫停。
從2014年4月16號開始,整個韓國的報紙雜誌隻有一個主題——世越號沉船事件。
所有的娛樂事業集體肅靜和全民一起哀悼。這件幾乎可以被視作國家恥辱的新聞背後涉及的勢力和內幕無數。
各大電視台的新聞女主播始終都用冷冰冰的麵孔和毫無起伏的聲調報道著同一件事,韓國上下都沉浸在悲痛和憤怒之中,首爾街頭每天都有人□□抗議打坐。
他們八個人當時在宿舍裡圍著一台電視機守著現場記者的直播,期待船上的生命可以生還。
結果,結果
閔允其起身關了電視,所有人對視一眼,無聲地離開忙碌自己的事,心裡暗歎一口氣。
金楠俊最近的歌曲靈感噴發,甚至於每天最多能寫出三首歌,日日不落地交到方石赫的辦公桌前。
然後無一例外地被當成廢紙揉成一團丟出去。
宋澤辰經過方石赫辦公室時,又是一團紙從裡麵扔出來咕嚕嚕地滾到他的腳邊。
還伴隨著方石赫的怒火:
“金楠俊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想要毀了整個公司和你的成員嗎?”
隊內參與製作歌曲的人各有各的特點,閔允其寫歌時常從自身經曆出發,宋澤辰靠想象,而金楠俊則在現實生活中感悟。
金楠俊是一個哲學家。
宋澤辰欣喜於這個哥哥看事物的睿智視角,又擔心他歌詞中滿溢的孤獨。想都不用想,他這次交上去的作業必定是和世越號事件有關的反思批判。
不怪方石赫表現得如此激動,韓國縱使口口聲聲希望學習歐美娛樂圈的文化,總歸是不如其開放。在韓國的大忌就是藝人和政治扯上關係,哪怕公司背地裡和財閥有多少牽扯,明麵上的藝人為了自身安全必須要和政治敏感問題斷的一乾二淨。哪怕是玩概念,也隻是在打擦邊球,裝傻告訴大家這是大家的猜測和公司表達的理念無關。
晚飯後,宋澤辰和金楠俊聚在作曲室,敲定正規一輯的進度。本來這件事不急於一時,但方石赫神神秘秘,擠眉弄眼地告訴他們在等待回歸的空白期裡會另有安排,還讓他們猜猜會是什麼。
彼時尚留起床氣的宋澤辰以一句輕嗤“叔叔原諒我眼拙,很難從你那張肉都擠在一起的臉上讀出什麼內容”完美終結話題。
方石赫憤怒地摔門而去。
宋澤辰滿意地招呼田正國一起回去睡覺。
“楠俊哥!楠俊哥!”
宋澤辰在目光空茫的金楠俊麵前揮了好幾下手。
“不好意思啊,澤辰。”
金楠俊被宋澤辰的聲音喚回後才發現自己走神很久,紙上寫的鬼畫符自己一個都看不懂。
“沒事。”
金楠俊以為宋澤辰會順帶問問他為什麼,他就有了向他傾訴的理由。然而宋澤辰點了點頭之後再也沒說什麼繼續寫著歌詞。
金楠俊憋著一口氣:這個弟弟可真是擅長推拉的高手。
“我覺得很無力。”
金楠俊垂頭,不管宋澤辰有沒有答應,反正他說出來了他就一定會聽。
“知道些什麼又不能做什麼。”
“明明有很多話想說礙於身份無法暢意表達。”
“哥是後悔當愛豆了嗎?如果做了rapper可能就不會有這麼多限製。”
“不是的!”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我隻是對自己很不滿。”
金楠俊說出這句話也後悔了,宋澤辰最不喜歡聽見的就是他對自己的否定。
不過宋澤辰出乎意料地沒有用什麼語言來安慰他的悲觀,換了個坐姿。
“那就繼續努力吧,成長到可以抒發心聲也不需要懼怕什麼的位置。”
宋澤辰把手中的文件夾攤開在金楠俊麵前,裡麵是好幾頁a4紙,雖然滿是皺褶但看出來主人很認真地修複了,邊邊角角都鋪平。
上麵是他的字跡,是他被方石赫作廢的草稿。
“讓我先當哥的聽眾吧,我身價不錯,一個人大概值換一個哥喜歡的花蟹的價錢,這個身價當你聽眾不錯吧。”
金楠俊用手指輕輕觸碰文件夾覆蓋的塑料膜,沒有再說一句話。
那天晚上,金楠俊想了想,把宋澤辰在他手機通訊錄裡的備注改成了“小花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