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還真的睡了很久，從下午到深夜，另一張床上田正國正睡得香甜。
他躡手躡腳地穿上拖鞋走到客廳打算喝口水，走到門口，他便停住腳步輕倚牆壁。
客廳沙發上金碩真正抱著手機，但眼神是落在地板上的，偶爾眨動睫毛，再無多餘的動作，手機屏幕的光印在他的臉上，眼睛像兩顆玻璃珠。
“哥？”
金碩真被宋澤辰的聲音驚醒，猛抬頭：“醒了？”
“嗯。”宋澤辰坐到他身邊。
金碩真遞給他水杯：“潤潤喉嚨吧，嗓子都啞了。”
宋澤辰小口小口地抿著，揉著喉結的部位，他有些擔心自己的嗓子撐不住接下來的巡演。
金碩真遞完水後又扭頭繼續盯地板，很長一段時間後他乾澀地發聲：“公司要我改人設了。”
宋澤辰拿水杯的水僵住，立刻聯係到白天這人反常的活潑，轉身麵對金碩真，不過金碩真沒有回視。
他舔了下嘴唇，把雙手放在雙膝上，雙腳不自在地伸直，拘束的樣子，半晌又垮下肩膀：“你知道的，我的人設不適合團隊了。”
韓團策劃多多少少需要建立愛豆的人設，早期的防彈少年團也是如此，儘管少年們最大程度地保留了自己的真實，但形象管理還是要的，就比如金碩真剛出道的溫柔貴公子形象，公司覺得他作為大哥更適合沉穩，也符合門麵的身份。
但這樣的形象其實更局限了他，安靜意味著鏡頭更少，他在舞台上不如弟弟們出彩，從出道到現在，無數的評論留言他毫無記憶點，隊內人氣墊底。
金碩真輕嗤一聲，微調轉方向直勾勾地和側轉身的宋澤辰對視，毫不掩飾自己心中一瞬的不甘心：“你知道的，gag man。”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應該是什麼樣的？難過是有的？不甘是有的？明明宋澤辰的定位和自己相似，有重疊處，同樣的溫柔貴公子，同樣的安安靜靜，為什麼人氣會有天差地彆的區彆？他已經很努力趕上舞蹈的進度了，在外人眼裡看來還是拖累了團隊。
宋澤辰的眼睛清澈見底，金碩真隻扭曲了那麼一下便恢複原狀。
上帝會有偏愛彆人的任性。
這是他從小時候起就明白的道理。
家庭裡有優秀的哥哥，男校裡有出色的同學，團隊裡有亮眼的弟弟。
而宋澤辰作為其中的一員，他是無辜的，溫柔的，乾淨的。他拚儘全力對待每一次演出，事無巨細地完成任務，仔細包容地對待親近者，哪怕是陌生人，也維持足夠周全的禮貌。
所以自己不應該遷怒他，沒有資格怪罪他，連偶爾的嫉妒都應該是羞愧的。
“對不起。”金碩真努力平靜，後悔自己剛才的一時衝動。
宋澤辰的指甲摳著玻璃杯光滑的表麵，企圖留下痕跡，在金碩真道歉後，他終於停止了手上無意義的動作。
他應該回答什麼呢？
乾脆的沒關係嗎？
他張口，梗住的喉嚨半天才發聲：“哥要是不喜歡我不要覺得愧疚，如果連討厭一個人都這麼累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把負麵情緒丟給我能讓哥好受一點，那我很開心。”
宋澤辰知道金碩真背負的壓力，沒有人天生就永遠樂觀，誰都有喪氣的時候，金碩真能撐著不爆發，可見他脾氣的溫和和忍耐。
“不是的，我沒有不開心，沒有生你的氣。”金碩真結巴著解釋，擔心宋澤辰誤會自己的意思。
“我和哥哥好像不是很親近呢。”
“一個有主見到固執，不愛玩鬨的弟弟是不是讓你很頭疼呢？”
宋澤辰岔開了話題，忽然開啟了另一個話匣子。
一個老成世故，生錯了年紀的弟弟。
金碩真和宋澤辰的關係很微妙，這樣的微妙表現在沒相差多大的年紀，田正國在金碩真的背上玩鬨地長大，宋澤辰始終安靜地旁觀。金碩真自如地混進忙內line裡玩耍，宋澤辰真正和他交流的機會卻不多。
“不是的！”
金碩真匆忙反駁：“我隻是我隻是覺得你好像不是很樂意和我瞎鬨？”
宋澤辰聽到這個詞的時候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他吐出胸腔的一口濁氣，歎息道：“什麼嘛？”
兩個互相試探看對方眼色的人都猜錯了彼此的意思。
“我從認識哥的第一天就崇拜你，遇見你我才知道有些事情不去鑽牛角尖原來能輕鬆這麼多。”
“哥活得通透冷靜，比我這種表麵平靜內心暴躁的人好多了。”
“哥為我們團隊放棄了很多，有時候我想著我要是哥哥該多好。”
宋澤辰很久沒有說過這麼長段的話，停頓了一下，組織語言。
“要是我是哥哥，哥就不需要明明是家裡的忙內還要承擔這麼大一份責任，多為自己想想，不需要犧牲那麼多。我們會不會也比現在更親近一點？”
金碩真偷偷地抹掉溢出的眼淚，摸到身邊的麵巾紙吸走皺成一團。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是忙內的年紀？”
“我總覺得你好像不需要我的關心，正國是需要我的，可是澤辰我在你身上感覺不到這些。”
“我怕自己的關心弄巧成拙，對你而言毫無意義，反而成為一種炫耀。”
“我們都害怕，然後就成了現在的樣子”宋澤辰低低地咕噥了一句。
“其實公司叫我轉變路線我沒什麼意見，我努力了這麼久，再努力一點也沒有關係。”
“我不想拖後腿，不想提到金碩真的時候有人根本想不起來這是防彈的一員。”
“我也沒有很沮喪，努力總是會有回報的。你說對嗎？澤辰？”
到最後幾不可聞的疑問句。
“對。”宋澤辰長久地注視前方微笑，他的麵前沒有人，但是他依舊笑得很好看。
他能聽出來金碩真哭完一頓後心中的鬱結已經消散了不少，剩下的他不必再操心，這個哥哥能優秀地完成，就像他陪他在練習室熬夜的無數個夜晚，這個夜晚也會成為微不足道的回憶，又點點滴滴彙聚成水流送他一路順風。
宋澤辰起身，先前冰涼的身體因為氣氛的緩和升騰起一陣熱意，他敲敲血液循環不暢而麻木的小腿，緩緩走了幾步才適應好。
“澤辰啊。”
宋澤辰停住腳步。
“我愛你。”
金碩真揉著發酸的鼻子，釋然地說出自己的感情，他很喜歡這個弟弟，欣賞他，心疼他，小心翼翼地不懂如何去接近反而變成了一種困擾，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吐露出來。
宋澤辰沒有回頭，輕輕歪了歪頭，兀自微笑。
“那我偏愛你。”
宋澤辰的聲音清清冷冷，沒有恢複過來的沙啞。
上帝最大的偏愛就是給予每個人獨自偏愛的權利，哪裡有那麼多的一視同仁和不偏不倚，我喜歡你，付出比一般人多的感情，你於我而言就是不同的。
覺得上帝不愛你也沒關係，那就換一個愛你的上帝，虔誠地擁抱你，為你送上用愛意編織的花環。
金碩真眼睛通紅，淚眼朦朧間抬頭，那個人背影挺拔清瘦，和當初他剛進家門時遇見的似乎一模一樣，囊括世間所有的美好。
“沒有人天生是必不可缺的，都是機緣巧合之下的獨一無二。”
“哥哥。”
“你是我的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