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遊戲後,白河怔了很久。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發現自己清晰的記憶隻停留在目送袁欣和方閱離開之後。之後隻大概記得自己獨自圍著火塘坐了很久,然後……
然後或許是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人就已經在床上了……
白河揉著額角,怎麼想都覺得這事不大對勁,於是登上論壇,直接去敲了管理員詢問,又將情況私發了兩個好友,順便整理了下關鍵詞,在玩家交流區的板塊裡搜索起來,想看看有沒有誰有過類似經曆,結果還真搜出來一貼——
帖子是好久之前的,樓主也見識過被無故踢出遊戲。不過被踢的不是他,是他一個朋友。那朋友和他一起過一個青樓主題的副本,不知為啥突發奇想要帶青樓裡的女鬼NPC一起離開,告白用的香燭和私奔用的道具都準備好了。結果他才當著女鬼的麵掏出香燭,樓主就眼睜睜地看見他當著自己的麵消失了。
當時樓主還以為他已經被判定死亡了,心情十分複雜。因為兩人在三次元也是朋友,他還真的哭了一會兒。後來通關出來才發現,人其實沒死,隻是單純被踢了,獎勵一毛沒得,包括休息天數。為了活命,他不得不氪了積分,緊急加入另一場遊戲……
而據樓主事後了解,關於青樓那個副本,他朋友也失了大半記憶。關於那女鬼,他啥也不記得了,隻是偶爾在電視裡看到怡紅院之類的場景時,會呆呆地看上很久。
而白河,盯著這個帖子,也呆呆地看了很久。
論壇的帖子都是自帶加密的。非論壇注冊會員根本無法點開,而即使是會員,也隻能看到自己有權看到的內容——一些不宜全麵公開的部分,比如副本設計、道具說明,又或是涉及其他玩家身份**的文字,都會被自動塗黑,阻止玩家。
因此,白河能從這個帖子裡讀到的內容其實相當有限。但即使如此,這帖子也足夠讓他震驚了。
他認真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天的狀態,難以置信地抬手揉了揉額頭。
樓主那朋友被踢,是因為向遊戲NPC告白了。那他被踢……又是因為什麼?
總不能,他也稀裡糊塗
地,去和蘇越心告白了吧……
白河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抬眼見論壇頁麵右上角的信封圖標閃了起來。他雙擊點開,表情頓時一僵。
菩薩保佑我下次不死:【好端端地怎麼會被踢?你性騷擾人家boss了?】
白河噴了。上一貼明明還說是告白,怎麼到他這兒就性騷擾了?
【我沒有!】他立刻回複道,【人家也不是boss!】
菩薩保佑我下次不死:【……所以你撩的是NPC?】
白河:【……】
白河:【我不確定。】
白河:【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菩薩保佑我下次不死:【噫,你好渣哦。】
白河:……
【所以,這種情況,基本可以確定是因為和NPC的互動是嗎?】白河不死心地問道。
菩薩保佑我下次不死:【反正據我所知,是這樣的。】
菩薩保佑我下次不死:【我知道一個藍色等級玩家,拿到過一張萬人迷技能卡,於是牟著勁兒地去撩boss,想靠boss直接通關。結果因為撩過頭,連著被踢了好幾個副本,踢到後麵她都沒積分氪了。為了活命,隻能把技能卡賣了換積分,然後繼續老實打副本。】
白河:【……那也是蠻慘的。】
【可不是嗎。】菩薩保佑我下次不死快速回複道,【所以說,打遊戲就打遊戲,談什麼戀愛。】
菩薩保佑我下次不死:【誒我想起來了,你之前不是還問一個女孩……後來有結果嗎?】
白河心中一動,想起蘇越心對自己身份的緘默,昧著良心道:【沒有。】
【……原來如此。】
也不知對麵腦補了一些什麼,白河眼睜睜地看著麵前聊天框裡蹦出一句:【難怪你要找NPC。】
白河:……
不是,這個因果關係在哪裡?
菩薩保佑我下次不死:【不過哥還是勸一句,真寂寞的話,養隻貓好了。搏命競技,沒有愛情。[擁抱.jpg]】
“…………”
白河望著那個擁抱的表情包,嘴角微一抽搐,快速地向對麵道了謝,然後結束了話題。
這邊聊完,他又去看和管理員的私聊界麵。管理員一反常態地沉默,完全沒有理他。白河盯著空白的界麵思索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輸入起來。
白河:【您好。請問可以幫忙轉接或者轉
達嗎?我想找你們那邊的蘇越心。】
這次管理員回複地倒是很快,而且還是一張圖片。不過那圖片隻在屏幕上掛了一瞬,很快便又給撤回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白河總覺得管理員發來的那個圖片,像是顆桃子……
*
不管是不是桃子,總之之後管理員是沒再搭理白河了。
白河沒法,隻能將這事暫且擱下。他打開自己的論壇賬戶,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存款情況,慶幸地發現雖然自己被踢出來了,但該有的結算獎勵還是有的。積分和金幣,數量與他預估得差不了多少。
在積分與金幣欄下麵,則是道具欄。他在遊戲中得到的道具都以數據的形式儲存在他的論壇賬戶之下,雖然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取用,但他可以在論壇頁麵上進行操作,對道具進行整理,也可以選擇將其賣掉或轉讓。
隻見他的道具欄裡已多了三個圖標。蘇越心給他的積分兌換卡和小袋肥料赫然在列,此外還有一個小紙條的圖標,相關注解是“意義不明的留言”,正是白河當時仔細收起的蘇越心的留言紙條。
這次的肥料無法像測電筆一樣帶到現實,這是白河沒想到的,他沉思片刻,新建了一個分類,將肥料和小紙條拖了進去。想了想,又把那把金色的小掛鎖也放了進去。
理完了道具,他又去看自己的休息天數。因為這次過的是中級難度的副本,他得到的天數比之前要多一些,足有二十二天。
休息天數,本質其實就是他們的存活天數。時間一到,就要進入遊戲,一旦在遊戲中死亡,存活天數將直接歸零,如果積分消耗完畢也是同樣。
而白河,他累積獲得的存活天數,已有四百餘天。
2019年8月,他獨自驅車出行,結果在豐市的蘭山環山公路上發生車禍,九死一生。幸運的是,他本人並沒有受到什麼致命傷,因為救助及時,本身底子也好,他當時在醫院裡躺了兩個月就活蹦亂跳地出院了。
當然,這隻是外人看到的“事實”。
而白河所經曆的“事實”則是,他在某天早上輕快地出門,輕車熟路地開上環山公路。而後則是大片的空白。等到再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手術台上。
他說不清那是回光返照,還是彆的什麼。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夢裡,又無比清醒地感知到,自己將死的事實。
他當時甚至已經看到了傳說中的、通往往生的白色光門……他其實並不想死,但他知道自己無從抗爭。他放任自己走了進去,放任自己的意識在醫院的手術台上徹底熄滅。
但一切並沒有結束——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沉入黑暗的意識,又被什麼力量強硬地拉了起來。等他“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坐在一張辦公桌前,四周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辦公桌上有一份合同,上麵“生命借貸”幾個大字分外刺目。這份合同的內容很簡單,白河沒花多長時間就看完了,並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簽字。
然後他就進入了他的第一場遊戲。一場中級難度的遊戲,不過他沒方閱幸運,差點就被隊友坑了祭天,九死一生地出來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真的“活”了。
他擁有了第二條生命。也因此和這個遊戲進行了綁定,從此背負上了“不打遊戲就會死”的荒謬命運。
他的人生規劃也因此改變——白河原本是在互聯網公司上班的,姑且算是個高管,經過這件事,他乾脆地選擇了辭職,將存款拿去投資理財,心安理得地當起了家裡蹲。
他手工很好,辭職後憑著一種莫名湧動的興趣,開始自學起了娃娃製作。娃娃現在還沒做出成績來,娃衣倒是賣得不錯,也算是一筆收入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是這樣了。賺一天活一天、活一天快樂一天,要是哪天不幸死掉了,也就算自己活到頭了。
但現在,他卻隱隱覺得,有什麼被改變了。
或許是因為蘇越心,或許也不全是因為她——實際上,從脫離副本的那一刻起,他就莫名有了種感覺,感覺像是某種過去一直籠罩著自己的東西被悄悄撥開了一條縫,從外麵漏進了一點光。那點光並沒能照亮什麼,卻讓他難得地有了一種想去追尋什麼、探究什麼的衝動。
他抱著電腦,將自己這次副本的經曆完完本本地記下來,進行了一次複盤。在複盤到對陣秀娘plus的時候,他終於發現這種衝動是從而何來。
當時的秀娘plus,為了誘使他上
當,曾營造出了一個幻境。那會兒時間緊急,不及細想,但現在將那幻境裡的內容仔細複習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