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白河所料,蘇越心那句話說完,那個名為白露的boss便又炸了。
“什麼人麵蛛?什麼人麵蛛?!不是,你找個人模人樣的就算了,你找個蟲算怎麼回事?”
“……隻是臨時的。”蘇越心神情古怪地看她一眼,“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問你自己啊!我哪裡不好了,你去找個蟲?”白露氣到口齒不清,“你圖它什麼呀,圖它肚子大還是圖它八隻腳?”
蘇越心居然還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八隻腳。”
白露:……!!!
“我特麼……”她氣得腳下根須又冒出來了,白河見勢不妙,硬著頭皮將蘇越心往身後拉了拉,有些僵硬道:“說起來,你們就在這兒吵沒關係嗎?”
白露沒好氣地瞪他:“乾嘛,有意見?”
“不是,隻是有點擔心。”白河禮貌地笑了下,“聽您的意思,您之前一直都和那批誤進遊戲的人類在一起行動,對吧?而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都在原地休息……”
他結合著自己在“小安”回憶裡得到的情報,對當前的情況做著大致的推測:“我對你們那邊的具體情況不是特彆了解,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有人在休息時無故消失很久,我肯定會起疑心的。這對您後續的行動,可能會有影響。”
言下之意,有事趕緊說事,不要再在這裡瞎跑題了。
白露聞言,輕輕哼了一聲,腳下的根須卻當真消失了。
“你這話倒提醒我了……你們等我一下。”
白露說著,抱起胳膊,當著兩人的麵閉起眼睛,原本光潔的皮膚突然變得乾如老樹皮,身體也一下萎縮起來,瘦骨嶙峋到衣服都掛不住。
甚至連她的五官都起了變化,歪斜地掛在臉上,要掉不掉。白露隻當沒注意到,隻安靜閉著雙眼。白河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蘇越心:“這是……”
“異地登錄。”蘇越心淡淡道,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話音剛落,就見白露的身體如同被吹鼓的氣球一樣,一下子又變得豐盈起來,麵上皮膚也恢複了原狀,就是五官還有些歪斜。
“剛回去看過了,他們目前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不
過我確實得趕緊回去了,感覺天要亮。”
她一邊扶著臉上歪掉的五官,一邊急急地說道,說完恨恨地望了蘇越心一眼。
“人麵蛛的事回頭再和你計較。彆想我這麼算了。”
蘇越心:……?
“你有空計較這個,不如計較下為什麼會被彆的樹鬼按著打。”蘇越心語氣平平道,“都當boss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點,非要像個小怪一樣斤斤計較……”
白露:“……?!!”
眼看白露又要氣到長須須,白河趕緊把蘇越心拉住,同時生硬地扯開了話題:“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就先互換一下情報吧。然後再討論後續的安排。”
“可以。”蘇越心點了點頭,再次看向白露,“所以你是怎麼混成這樣的?居然被那個樹鬼欺負這麼慘。”
白露:……您這問話方式也是可以的,一擊必殺。
望了眼克製地閉著眼睛,不住做著深呼吸的白露,白河感覺自己也想跟著做個深呼吸了。
想了想遠在林子另一邊的人麵蛛,他突然好像有些明白,什麼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
儘管被蘇越心那直白的話語氣得不輕,白露最終還是成功地壓下了火氣,儘可能簡單地告知了自己這邊的情況。
就像蘇越心之前猜測的那樣——她作為一個樹鬼,被派到這個副本來擔任boss。沒想到的是這副本本身就有一個尚未檢測出的自然boss,而且和她一樣,都是樹鬼。
強龍不壓地頭蛇,結果就是她這個空降,被地頭蛇給強壓了。
“我一開始還不知道這裡已經有個樹鬼了,還奇怪這裡的樹怎麼都不聽我的話。”白露一臉不爽地抱怨著,“這副本的其他元素也跟著折騰我,既不服我,也不放我離開。我就發了消息求……請人來幫忙,發完後沒多久就和那個樹鬼正麵對上了。充電器就是那時壞掉的,後來手機也沒電了,就和總部徹底斷了聯係了。”
而在那次正麵對剛後,她就徹底被對方盯上了。她能驅使的隻有自己從外麵帶來的十幾棵樹,對方可使用的卻是整個副本的樹木。幸虧樹鬼對樹木的控製是有限製的,不然她怕是早就嗝屁死掉了。
“她的目光一直追著我,我被逼得逃了很久。”
白露無意識地用手指轉起頭發,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惱怒,轉瞬又頗為感慨地歎了口氣,“直到那些普通人誤進了這片領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這個副本也因此產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我這才得以從她的注視中逃脫。”
而更幸運的是,她在逃脫後不久,就遇上了那批剛進副本的普通人類。便重新捏了張臉,改換身份,以精湛的演技配合著適當的暗示術,成功混進了他們中間,之後便一直一起行動,直到現在。
“我已經努力在帶節奏了。可架不住他們能作死,到現在,光我知道的就已經死了有四個了。”白露說著,擰起了細細的眉,“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確實。”蘇越心沉吟著點了點頭,忽然抬眸,目光再次落在白露身上。
白露被她的目光嚇了一跳,凶巴巴道:“乾嘛?”
蘇越心不答,隻從白河身後走了出來,朝著白露靠了過去,平靜地望了她片刻,忽然張開了唇——
白河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下意識地伸手又要去拉她胳膊,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又把對方氣到亂長須須。
蘇越心的右手卻在被他拉住前就已經抬了起來,向上伸著,輕輕落在了白露的頭上。
“以少打多,堅持了這麼久,還能護著其他人。”蘇越心淡淡道,“嗯,你比我印象中,好像厲害了不少。”
白露:……
她像是被蘇越心的話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白河才聽見她低低罵了聲“草”。
然後就見她下半身又開始瘋長須須,不過這次不是長在腳底——她膝蓋往下的部分全變成了根須,正在爭先恐後地往土裡鑽,不過轉瞬,她就矮掉了三分之一。
她人矮了,姿態卻還高著,含含混混地說著什麼“算你有眼光”之類的話,說著說著話題又拐回了人麵蛛上去。白河見事情走向不對,趕緊又將蘇越心拉了回來,順口道:“據我這邊打探到的情報,可以確定死亡的有一人。但我不確定和你那邊的數據有沒有重複——話說,為什麼副本裡死人會不太好?”
白露原本正在瞪他,聽到他說的話後,神情卻一下嚴肅起來。她沒有回答白河的話,而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旋即將目
光投向了蘇越心,神□□言又止。
白河察言觀色,一下子明白過來,抿了抿唇,主動鬆開了拉著蘇越心的手。
“如果需要我回避的話……”他的視線在白露和蘇越心之間轉了一圈,冷靜道,“我可以先走遠些。”
蘇越心的眼神卻透出些詫異。
“回避什麼?”她茫然道,“關於你剛才的問題……嗯,是不太方便直接和你說。但其他並沒有什麼需要避著你的……”
她話未說完,白露卻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也不用走太遠。”她若無其事地順著白河的話語道,“放心,我會派棵樹跟著你的。”
“……那就有勞了。”白河嘴角微壓,再看一眼蘇越心,她眼中依舊困惑,卻沒再攔著白河了。
話說到這份上,就是蘇越心也明白了,這是白露要和她私聊的意思。
蘇越心看了眼白河,不放心地又給他塞了兩件工具,輕輕道了聲歉。白河哭笑不得地收了,搖了搖說沒事,跟著便在一棵樹的陪伴下,拎著發光的雲石切割機,朝著遠處走了過去。
他不知自己該走多遠,隻能憑著感覺停下來。他回身朝來處時往,卻見麵前黑黢黢的,什麼都看不清了。
蘇越心也好、白露也好,都是不需要光明的生物。唯一需要照明的隻有白河。而當蘇越心站在他的光域之外時,哪怕手持著光芒,白河也看不見她的模樣了。
輪廓也好、聲音也好,都隱沒在黑暗裡。有寒涼的風透過睡衣吹在皮膚上,白河的心臟忽然緊縮了一下,卻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害怕。
這樣想或許很不合時宜,也非常矯情,但在這一刻,白河忽然強烈地意識到,他和蘇越心,終究是兩個世界的。
他隻是個意外與她產生牽扯的玩家,哪怕有著順位第二的等級,終究也是個玩家。他能看到的東西到底是有限的,而蘇越心,無疑能接觸更多——隻要她願意,她隨時可以跑到白河的光圈之外。
那自己就再也看不見她了。
他隻能安靜地等,等她再度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內——這樣一想,突然覺得蠻沒勁的。
“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啊……”白河喃喃著,抬頭往上看了眼——茫茫的黑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