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箏大概覺得一肚子的不滿攢在心底太憋屈,非要掏出來說道說道。她跟倪景兮坐著鄰座,兩人年紀又相仿,自然第一個傾吐的對象就是倪景兮。
華箏口中的她雖未言明,不過都知道說的那位,此刻正站在主編辦公室內。
溫棠,滬民報社當家記者,哪怕是滬上新聞業內也是極有名氣。她不僅筆力鋒利更是美色過人,在新聞圈子裡浸淫了幾年,總是一副這世上就沒她采訪不了的大人物。
隻可惜,這次徹底栽倒。
到了截稿期,稿子愣是沒交上來。
華箏雙腳一登,椅子的滑輪朝倪景兮這邊滑過來,待她胳膊肘抵在倪景兮的辦公桌上,低聲說:“你知道這次溫棠為什麼交不上稿子嗎?”
倪景兮本來在敲打鍵盤,被她一碰,手指停頓,偏頭看過來。
雖然臨時加班很不爽,不過華箏一想到溫棠倒黴,心頭隻覺痛快。
按理說溫棠這樣的當家記者跟她們這種新人沒什麼衝突,不過溫美人生性高傲,通俗點兒說就是眼睛長在額頭上,哪怕她們進入報社快一年,溫美人瞧見她們依舊是下巴一抬,張嘴就是‘喂’。
連個名字都沒有。
華箏壓低聲音說:“她居然跟主編保證,一定會采訪到恒亞集團ceo,你說她是不是自不量力。”
一連串壓抑不住地笑聲,從華箏口中溢出。
倪景兮本來手指尖剛抬起來,還沒按下一個鍵,又停頓住。
恒亞集團ceo……
此時華箏的手機已經拿到了倪景兮麵前,屏幕上正播放著一段視頻。
最開始視頻裡的鎂光燈閃爍,照著視頻花白一片,直到幾輛車極有秩序又緩慢的在紅毯儘頭停下。
當穿著深褐色西裝的男人下車時,本來嘈雜的視頻出現那麼一瞬安靜,唯有鎂光燈還在敬業的響動。
當男人從車內下來,整個人站定,身材看起來過分挺拔。他烏黑的短發被整齊利落地梳向腦後,待他抬頭時,視頻因為角度問題,隻拍到他的側臉。
可是依舊沒掩蓋住他的英俊,這樣一張堪比男星的臉實在太過優越,以至於光線打在他鼻翼上時,光影流動,臉頰輪廓仿佛刀刻。
隨後就是他大步流星步入會場。
整個視頻時長不過五十多秒,他甚至一言未發,可是身上那股子抓人的氣勢,真的叫人欲罷不能。
說是強勢霸道,但他眉眼平和,並未過分淩厲。
偏偏溫潤兩個字又與他相差甚遠,看來看去總有種矛盾感。
或許,正是這股子矛盾感,如此能撓人心。
倪景兮還未動作,華箏像是找到了傾訴對象,伸手把自己抽屜拉開,從裡麵拿出一本財經雜誌,幾下翻到自己想找的那頁。
“是不是有種人間不值得,他值得的那種帥。”華箏指著雜誌上唯一的一張采訪照片,依舊隻是側麵,誇張地指著說:“那些電視上演的霸道總裁,哪及得他萬分之一的霸道、深邃、內斂、穩重、英俊……”
倪景兮終於憋不住,臉上露出淺淺的無奈,嘴角還夾雜著那麼一絲笑意。
被華箏的誇張逗得沒忍住。
不過她的視線在雜誌上迅速地掃了起來,說實話她還真的沒看過這篇采訪。
文章中詳細地介紹了他的背影以及履曆,背景足夠深厚,履曆更是驚人。
恒亞集團是由霍氏家族創立,家族興盛可追溯至清末民初。祖輩聲名赫赫,可是這位新任ceo上位並不是單純靠父輩蔭庇,他擔任集團內總經理期間,恒亞的通信業務占據世界第一,連續三年營收增長達到15。
有能力、有手段,所以他年紀輕輕執掌家族大權,並不奇怪。
華箏說到正興奮,忍不住低聲說:“這位性格特彆低調,擔任ceo之後接受的采訪五個手指數得過來,溫棠居然自不量力跟主編下了軍令狀,說一定能拿到他的采訪稿。主編聽了她的妖言惑眾,也想搞個大新聞,現在好了吧,搬了石頭砸在自己腳上。”
“這種大人物,是她想見就見的嗎?”
倪景兮的視線落在雜誌上偌大的黑體標題上,輕笑了下唇瓣微啟跟著念了出來三個字。
“霍慎言。”
當再次離開報社時,雨勢收斂,再也不是之前來時淹沒天際的滂沱。不過末班車是早已錯過,此時隻能打車回去。
好在之前臨走的時候,組長說過打車費用可以作為加班報銷。
倪景兮乘車到家的時候,剛進樓道就聞到老房子一到陰雨天的那股子發黴味道。
上海弄堂裡的老居民樓偶爾會把這座極具現代化的大都市,又拉回那個貧乏的年代。好在今晚大雨,各家放在外麵的東西都收了回去,要不然白日裡看更古老陳舊。
她用鑰匙開門,連客廳的門燈都沒開,憑借著習慣直接走到臥室。
待她把包放在門口書桌上,順手按下臥室的按鈕,頭頂明亮光線傾瀉而下的同時,她餘光瞟向床上時,整個人一下愣住。
然後她手掌猛地抓住旁邊的椅子,似乎隻要有動靜,她能抓起來扔過去。
直到她略壓了壓驚魂,慢慢地回頭看到床上安靜熟睡的男人。
徹底鬆了一口氣。
她轉頭看了一眼床頭的衣架,整齊地掛著西裝三件套,這是他的習慣,哪怕是穿過的衣服也會整整齊齊地掛起來。
倪景兮曾笑他是少爺脾性。
床上的人依舊沒反應,倪景兮乾脆盯著他的臉看來看去。在敬老院做的那個夢裡,她真的連他的長相都快記不清楚了。
也是,哪有夫妻像他們這樣,可以一個月不見麵,連電話都少有。
她望著霍慎言的睡顏,看著看著突然想起今晚因為溫棠沒采訪到他,連累自己加班,又覺得有點兒好笑。
這算什麼?
彆人費儘心思都見不到的大人物,此時正躺在她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