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慎言知道倪景兮的習慣,她會把收集回來的資料都放在一個U盤裡。之前他曾經見過她在家裡查看這些證據。
唐勉離開之後,霍慎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實名舉報,這事兒挺像是記者會乾的事情。所以身為記者的丈夫,這麼做的話也算給她爭光了吧。
霍慎言知道他在利用自己影響力,因為沒有人會不把恒業集團霍慎言的話當耳旁風。
他就是要這幫人完蛋。
這麼冷情克製的人,真的狠起來,絕不會留一絲餘地。
等一切做完之後,霍慎言這才輕輕推開的門走了進去。
此時病房裡燈光是暗著的,隻有外麵一盞極昏暗的燈光散發著柔軟的光線。他緩緩地走到病床旁,此時她安靜地躺著,隻是姿勢並不算舒適。
霍慎言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望著她,房間裡很安靜,隻有監測體征的機器發出極輕的聲音,還有懸掛在床邊的吊瓶。
他伸手摸了下倪景兮的手掌,大概是因為打了點滴的緣故,手掌冰涼冰涼。
霍慎言動作小心又和緩地將她的手掌抬起,輕輕地搭在自己的掌心裡,他雙手微攏著不敢碰到她手背的針頭,但還是極力在溫暖她的手掌。
他低頭看著她的臉頰,發現她的眉頭微蹙著,即便是在睡夢中還是有點兒難過。
醫生說今晚她會過的特彆辛苦,因為會很疼。
辛苦,想到這個字時,霍慎言突然覺得喉嚨竟哽地難受。
他的星星一直以來好像都過的很辛苦,本來以為有他在可以一直護著她,讓她不再辛苦,不再承受那些挫折痛苦。
可是他沒做到。
自責內疚是一種極可怕的情緒,可怕到即便是他都險些要承受不住。
這一夜霍慎言幾乎沒有閉過眼睛,一直到早上的時候,護士進來將她的針頭拔掉,看他眼睛通紅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您要不先休息一下。”
“謝謝。”霍慎言客氣地謝了一句。
但是他依舊在床邊安靜地坐著守著,直到倪景兮的身體微動了下,這一晚她大概因為痛楚,這樣的動彈並不少。
但是這時她的眼睫輕顫了顫,濃密的長睫像是兩把小扇子似得,撲簌撲簌地扇動了幾下,終於緩緩地抬起。
倪景兮哪怕是勉強睜開眼睛,還是覺得特彆眼皮特彆重,重到她剛睜開又忍不住想要閉上。
可是她的眼睛還是努力在床邊坐著的人身上聚焦。
一點點地,黑眸不再渙散,而是漸漸地斂起光彩,直到徹底看清楚他。
兩人靜靜地望著彼此,有種誰都舍不得挪開眼睛的感覺。
直到倪景兮輕輕張開唇,極沙啞的聲音喊了一聲:“霍慎言。”
就像是她在臨昏倒之前喊他的名字那樣,那一刻她覺得好像隻要喊他的名字,就會什麼都不怕。
這一刻,她還是喊他的名字。
不是生硬,而是無限的心安。
霍慎言立即請護士進來再次給她檢查身體,並且把外傷裡的紗布再次更換了一次,並且告訴他們,倪景兮這兩天最好隻吃流食,因為她口腔內部也被打破,雖然不算嚴重但是對於用餐極有影響。
待護士離開之後,倪景兮已經在床上半躺著。
她看了霍慎言還是開口道:“對不起。”
霍慎言一怔。
倪景兮苦笑了一聲,“是我自己托大了,連唐覓都提醒過我,應該要小心點兒。結果我還是這麼不小心。”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知道記者被報複的事情時有會發生。
可是她就是抱著既然自己敢寫這樣的文章,就不怕對方報複的心思。
“對不起什麼?”霍慎言微垂著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其實他聽懂了,她是覺得自己沒處理好這件事,給彆人添麻煩了。
倪景兮不知道該怎麼說,是對不起自己還是太不小心讓他擔心了,還是彆的原因。
霍慎言伸手輕輕地覆在她的手背,聲音極堅定地說:“星星,你抬頭。”
本來說完對不起之後,垂著臉的倪景兮抬起頭。
霍慎言認真地看著她說:“星星,你是個記者,你發表一篇文章。你做到了你該做的一切,你的新聞操守和你的職業良心。誰都不可以再要求你那麼多,要求你在寫一手好文章的同時,還能一打二。”
“我沒有一打二,但是我也乾掉了一個。”倪景兮還記得她用噴霧讓其中一個人爬都不爬起來的事情。
霍慎言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笑一聲:“你真棒。”
誰知倪景兮此時突然想起來,她說:“我還沒請假。”
這麼緊張的時刻,連霍慎言都被她的敬業精神折服,這時候她想到的居然是請假……
霍慎言無奈地望著她,倪景兮眼巴巴地望著他,“把我手機先給我,最起碼讓我先請個假吧。”
“我會讓唐勉幫你請假的。”
誰知霍慎言剛說完,倪景兮立即說:“不用,我自己來。”
倪景兮當然不敢讓唐勉給自己請假,這不是會曝光她和霍慎言的關係。眼看著她的表情,連霍慎言都猜想到她心頭的想法。
可是能怎麼辦,到最後還是縱容著她。
他把倪景兮的手機拿了出來,本來是在她的衣服裡,如今被他放在身邊。
可是她剛到電話,居然接到華箏的電話。
華箏:“倪大人,你怎麼沒來上班,你知道嗎?咱們整個報社都瘋狂了。”
“怎麼了?”倪景兮有點兒懵,要不是她剛才問清楚確實隻過去了一個晚上,她會覺得自己昏睡了好幾天。
華箏激動地說:“今天早上新聞就出來了,政府已經決定派出調查組進入大地康,徹底調查清楚。”
“你成功了,成功了。”
一人,一筆,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倪景兮直到掛斷電話,都還處於恍惚之中。本以為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很多記者都走過那樣艱難的抗爭之路。
可是她卻贏了。
待她轉頭時,看著霍慎言含笑的眼眸,似乎一下又明白了過來。
她望著他終於忍著劇痛,伸手去抱住他的脖子。
其實這是從剛才她就想做的一件事。
“其實我被打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害怕。”倪景兮靠在他的肩膀,聲音那樣飄進他的耳畔。
她低笑了一聲,明明隻要一動,身體就會隱隱作疼。
可是她就是不怕了。
她低聲說:“因為我那時候在想,我老公回來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