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是上海夜晚最熱鬨的時間,馬路上汽車彙聚成長龍川流不息,身後的高級會所的裝修低調又奢華,從大門口就能看到大堂裡懸掛著璀璨水晶吊燈。
她們兩人站在門口,竟是誰都沒說話。
直到又過了一會兒,冷風把酒氣吹散了些,倪景兮轉頭看著唐覓問:“送你回家?”
“想吃酸辣粉。”唐覓開口,居然還咂了咂嘴巴。
倪景兮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時,唐覓居然還笑著問:“倪大人你吃過晚飯了嗎?”
“沒有。”
於是她最後真的開車帶著唐覓去吃了高中學校門口那家的酸辣粉,老板是重慶人,口味特彆辣,要是不叮囑老板少放點兒辣椒,肯定受不了的那種。
兩人進門之後,挑了張桌子坐下。
這會兒店鋪裡沒彆人就她們兩個客人,這個點兒學生都在上晚自習,沒人來吃也正常。
倪景兮叫了兩份牛肉酸辣粉之後,唐覓立即舉手:“還有兩份鴨頭。”
“我不吃。”倪景兮皺眉。
唐覓盯著她:“我一人吃兩份。”
“……”
倪景兮想了下還是說:“對不起。”
本來唐覓暈乎乎的,聽到她這句話直接抬頭,“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
之前倪景兮聽到華箏說她的工作室投資黃了,連合夥人那邊都出了問題,倪景兮以為是出了什麼意外,可是剛才那個喬總說漏嘴之後,她明白肯定是蘇宜蘅搞的鬼。
蘇宜蘅不敢對她出手,於是對她身邊的人下手。
唐覓完全是被受了倪景兮的牽累。
唐覓:“你是說蘇宜蘅的事兒?”
她手掌托著腮幫子勉強支撐著自己腦袋,聲音模糊道:“我早就不喜歡她,果然,女人的直覺多準。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今晚多爽呀。”
本來那些趾高氣昂地灌她酒的人,最後還不是一個一個地跟她道歉。
唐覓覺得這一口氣出了,她徹底舒服。
至於創業的事情,她也算看開了,“沒事兒,頂多我再去找一份兒工作唄。況且我的公眾號粉絲關注有幾十萬呢,我就是隨便接接廣告都不會餓死自己。”
唐覓見倪景兮還不說話,手掌放平,兩隻手搭在桌子上,特彆像端坐著的小學生。
她說:“景兮,今天晚上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帥,真的。你能來就證明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沒白做,況且你還幫我出氣。”
突然唐覓眼淚掉了下來。
這幾天她真的到處都在碰壁,突然間投資沒了,合夥人也說合作不下去。之前她辭職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地跟父母說,自己創業肯定隻會成功不會失敗。
她還特彆炫耀地說,她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創業的。
所以她拚命地開始重新找投資,好不容易找到有意向的人,說是請她一起吃飯,唐覓不敢不給這個麵子。
剛才在酒桌上一直被勸喝酒的時候,她不敢不喝。
真夠窩囊。
兩個剛出社會的姑娘坐在桌子的兩端,望著彼此,倪景兮跟唐覓認識這麼多年,幾乎從未見過她掉過眼淚。
唐覓哪怕失戀,頂多拉著她狂吃一頓,很快就會恢複。
這姑娘似乎天生的心大。
可是這麼心大的姑娘,都被逼到這樣的路上,倪景兮心底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如果不是因為她,唐覓不會這樣。
“我之前說過,你有事兒可以給我打電話,”倪景兮看著她:“如果你是想要找投資,為什麼不跟我說,你忘記我是誰的老婆了?”
桌子上就有紙巾,可是唐覓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她哼了一聲:“你這個老婆現在都是靠自己在報社工作呢,我要是找你讓你家霍總幫忙,我丟不起這個臉。”
唐覓知道倪景兮的性格,連她自己都沒靠霍慎言,她這個朋友要是給她拖後腿,像什麼話。
倪景兮默不作聲,直到沉默了許久之後,她低聲說:“我有錢的。”
“行行行,你有錢,咱們倪寶也有錢。”唐覓還有點兒醉醺醺的,平時叫著嫌肉麻的稱呼,這會兒也叫的極其順口。
倪景兮:“……”
“我真沒跟你開玩笑,我給你投資。五百萬夠嗎?”倪景兮問她。
此時老板娘把酸辣粉端了上來,一人麵前放了一碗臨走的時候還笑眯眯地說:“拌一拌再吃。”
唐覓拿起筷子低頭吃東西。
倪景兮看她不說話,拍板道:“待會吃完東西,你去我家吧,我把錢拿給你。”
終於唐覓抬起頭,她認真地說:“景兮,你說的是五百萬,不是五百塊?投資這種事情要謹慎的,下次彆這樣,容易被騙的。”
唐覓覺得倪景兮看著挺聰明一人,結果這麼傻乎乎,很容易被騙噠。
“嗯,我知道,但是你值得。”倪景兮淡淡說。
明明她說話的口吻特彆自,並不煽情,結果唐覓早就消失不見的眼淚,居然啪嗒啪嗒地落了兩顆在碗裡。
“你今天就是來騙我眼淚的吧?”唐覓帶著哭腔惱火地說。
倪景兮安靜地望著她默不作聲。
可是唐覓對她的好,倪景兮雖然從來不說,卻一直記在心底。她父親剛失蹤的時候,唐覓知道之後,不僅天天陪著她跑大使館,到開學的時候更是直接給了她一萬塊錢,說是讓她交學費用的。
倪景兮雖然沒要,可是上大學之後,倪景兮時常會收到唐覓寄來的東西。
不是這個同學從老家帶來的牛肉乾,就是那個同學家裡的芒果特產,她知道倪景兮一直在打工,怕她舍不得給自己買東西。
甚至有時候還會買衣服寄過來,非說是自己想要跟她穿閨蜜裝。
倪景兮並不是善於表達感謝的那種,有些事情她心底都清楚,會默默珍藏著。
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唐覓值得。
*
蕭亦琛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這事兒告訴霍慎言,他知道以倪景兮的性格不會跟霍慎言主動說,但是他怕任由蘇宜蘅再這麼作下去,還真的不知道出什麼事。
他現在才知道女人失去了理智,有多可怕。
以前蘇宜蘅在他心目中,是真的那種溫柔可人又大方的模樣,但是沒想到如今失態到這種程度。
蕭亦琛挺惋惜。
霍慎言那邊正好是白天,因此電話很快接通。
“你這場出差可夠久的,”蕭亦琛笑道。
霍慎言揉了下眉心,為了早點兒回國這幾天他已經是超負荷工作,臉上倦容儘顯。因此他沒什麼心情搭理蕭亦琛:“有事兒直接說。”
蕭亦琛不滿:“等你聽完哥們對你說的事情,你就該感激我了。”
蕭亦琛不是那種廢話的人,迅速把事情說了一遍。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說情道:“宜蘅那邊,你也先彆動她,我去勸勸她。我知道她是真的昏了頭,可是咱們到底是打小的情分,總該留點兒麵子給彼此。”
“上次的時候,你也是這麼勸我的。”霍慎言言語冷漠地說。
蕭亦琛一愣,無奈地笑了一聲。
霍慎言嗯了一聲:“我會處理的。”
第二天,霍慎言結束工作比預期提前兩天回上海,經過一夜的飛行,他的飛機在早上五點多的時候停在機場的停機坪。
六點多的時候,他打開家裡的大門,徑直上樓。
待他攜裹著一身寒氣進了臥室的時候,屋子裡還是一片漆黑,窗簾正拉得嚴實,唯有床上鼓起一坨。
霍慎言將大衣脫下,放在臥室裡的小沙發上,輕手輕腳地到了床邊。
待他躺下時,床上的人依舊沉睡著。
於是他一點點地掀開被子,悄悄地在她身邊躺下。
可是他身上的溫度跟被子裡的溫度相差太大,本來熟睡著的人被冷地微微一激靈,模糊開口時問:“是你嗎?”
身旁是熟悉的氣息,冷冽之中透著點兒清香,是她喜歡的他身上味道。
“是我。”他低聲說。
倪景兮迷迷糊糊地靠過來,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他身上有點兒涼。於是他說:“景兮,我身上涼。”
“我知道,我幫你焐熱。”她嘟囔地說了一聲。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麼似得,抬起頭說:“老公,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乾了一件大事兒。”
霍慎言認真聆聽:“什麼大事兒?”
“我給唐覓的工作室投了五百萬,是用你給我的卡。”剛結婚的時候,霍慎言給過倪景兮一張卡,裡麵不多不少就是五百萬,就是留給她有急事的時候用。
倪景兮從來沒動用過這張卡。
霍慎言低笑了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輕聲說:“不錯,都知道給我們家賺錢了。”
倪景兮這會兒睡意也消褪了不少,聽到他的話,臉頰貼著他的懷裡笑了起來。
深冬的清晨,他攜倦意歸來。
她依偎在他身邊。
哪怕不說話時,心底也溢滿了屬於他們兩人的甜蜜。
這一刻,美好的想讓人永遠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