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倪景兮一直到出機場的時候,臉上都沒有一絲表情, 她太生氣了。
她從來不希望倪平森的隱私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媒體上, 柳薈做的實在太過出格, 對, 痛快確實是痛快。可是她把一切都剖開給公眾看, 作為媒體人倪景兮太明白大眾獵奇的心理。
之後不管是她還是倪平森, 都不會得到安寧。
車子行駛在高架上, 倪景兮彆過臉看著窗外,橘色路燈將沿路籠罩在一片柔光之中,隻是這樣溫柔安靜的一幕都無法讓她心情放鬆。
霍慎言側著臉看著倪景兮,見她嘴唇始終緊緊抿著, 還是伸出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下。
“景兮, 彆擔心。”他溫言安慰。
倪景兮慢慢回頭望著他,本來冷漠的表情漸漸融化, 她微微蹙眉低聲說:“我隻是擔心爸爸。”
她不關心柳薈怎麼樣也不關心蘇宜蘅到底還想作什麼死。
她隻是擔心倪平森。
他平靜的生活不應該再被打破。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 司機將他們送回家裡。倪景兮下車的時候,霍慎言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去看看爸爸, 行李我來處理。”
倪景兮低聲嗯了下,這才轉身進了門。
等她推開大門進到玄關, 發現家裡客廳燈火通明, 整個客廳被映照得白晝還要明亮。她剛換好拖鞋準備往客廳裡走,一抬頭看見倪平森站在對麵含笑地望著她。
“我們小星星回家了。”倪平森張開雙手輕笑著說道。
本來倪景兮心底還克製著, 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不想讓他擔心,可是倪平森這句話剛說完, 她心底的委屈猶如又活了過來的泉湧,拚命地往外冒。
她爸爸這一輩子一直都是溫和的好人,他從來沒害過彆人甚至連跟彆人紅臉都沒有。
就因為他太好,想要把他留在身邊莫名其妙地遭遇這麼多事情。
倪景兮覺得委屈是替他委屈。
倪平森見她不說話,眼圈有那麼點兒紅,明顯看得出來是拚命忍著,不由問道:“這是怎麼了?”
倪景兮再也沒忍住,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抱住他。
“爸爸。”倪景兮輕聲喊了一句,跟著吸了下鼻尖,聲音裡小小的顫音跟著溢了出來。
倪平森笑道:“坐這麼久的飛機是累了吧,爸爸去給你們做一點兒吃的。”
結果倪景兮抱著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倪平森垂眼無奈說:“都多大的姑娘,還跟爸爸撒嬌呢。慎言要笑話你了。”
此時霍慎言提著一隻行李箱打開大門,正好看見這一幕,聽到倪平森這句話他真的勾唇輕笑了下。
倪景兮低聲說:“爸爸,我會保護你的。”
她聲音極小卻很堅定,小的時候父親是她的大樹,她也會在跟小朋友玩鬨生氣的時候大聲喊出那句,我要回家告訴我爸爸。
因為告訴了爸爸,爸爸一定會站在她這邊護著她。
如今她長大了,她也要成為保護爸爸的那個人。
“星星果然長大了,現在輪到你照亮爸爸了。”倪平森並未笑話她這句極其孩子氣的話,反而笑著揉了下她的腦袋。
倪平森幫忙把他們的行李拿進來之後,轉身問道:“你們在飛機上吃東西了?我現在給你們煮點兒。”
“我想吃肉絲麵。”倪景兮眼巴巴地說道。
倪平森去了廚房之後,倪景兮伸手準備去拿手機,卻被霍慎言搶先按住。
倪景兮抬頭看著他,霍慎言低聲道:“現在不要去看微博,除了會讓你心煩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想想都知道,這件事會爆炸到什麼程度。
其實剛才在回來的路上,唐勉已經悄悄發微信告訴他,剛才微博出現了十幾分鐘的癱瘓,因為流量太大。
畢竟柳薈公然反水指認蘇宜蘅,本來大家隻是想吃豪門瓜,結果居然還牽扯出這麼一段。
特彆是她對蘇宜蘅說的那兩句話,簡直是被奉為年度打臉典範。
畢竟娛樂圈哪怕腥風血雨,可很多時候都是粉絲在撕逼,很少會扯到明星本人。這次蘇宜蘅被牽扯進來,還被喊話惡毒簡直是有種活久見的稀奇。
柳薈發布會的片段已經在短短一個小時之內被轉發了十萬條。
蘇宜蘅在娛樂圈這幾年可沒少得罪人,以前提起來都是她家粉絲吊打彆人,畢竟她家世好學曆好,自家粉絲一提起彆的女明星動輒就是彆拿那個野雞跟我們蘅蘅比。
如今這麼一個賣高嶺之花人設的人,居然被人這麼指控,簡直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
況且柳薈雖然沒有點名是誰,但是了解蘇宜蘅緋聞的人都知道,柳薈口中這個喜歡的男人肯定是霍慎言。
這幾年來蘇宜蘅唯一有過緋聞的就是這位。
當初蘇宜蘅粉絲看不上娛樂圈的這些小鮮肉流量,她本人也是拒絕很多緋聞,唯獨關於霍慎言的話題一直未曾斷絕。
當初霍慎言婚訊沒公布的時候,他們之間就傳得神神秘秘。
後來還鬨出什麼一起同遊古鎮的緋聞,結果被當眾打臉,霍慎言更是趁機公布了自己結婚的訊息。
如今柳薈這幾句話簡直是坐實了她倒貼的名聲。
一時間,跟這件事有關的很多人都上了熱搜。
至於還是被點名的溫棠,更是被網友曝光出來因為涉及內幕交易目前正在被審查,之前她在報社時被調查組找上門的事情,當時報社不少人都看見。
即便當時沒看見,後來整個報社也傳遍了。
這件事在財經媒體圈子裡不算隱秘的事情,如今柳薈點名到溫棠,她內幕交易的事情自然也被曝光。
事情發生的時候,蘇宜蘅剛接受雜誌的采訪。電影圈雖然不太敢用她,但是她時尚資源一直不差,因此為了保持曝光率,經紀人許靜這陣子連三線小雜誌都給她接。
此時她正在站在背景牆前麵看著鏡頭,對麵的打光板將她的臉頰打的雪白,頭發微微吹起,她露出淡然笑意。
等攝影師剛拍完這組鏡頭,示意結束,助理趕緊拿著水瓶過來。
可是整個攝影棚此刻特彆安靜,好幾個人邊拿著手機邊朝這邊看,還有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直到許靜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直接將蘇宜蘅拉走。
蘇宜蘅被她一路拽到休息室,等門關上她才皺眉道:“你乾嘛?”
許靜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需要冷靜,要不然她會爆炸,原地爆炸的那種。
許靜看著她問:“柳薈的事情你有參與嗎?”
蘇宜蘅臉上立即出現驚訝,顯然她沒想到會從許靜嘴裡聽到柳薈兩個字。不過隨後她微微聳肩淡然道:“這是誰?我怎麼會認識。”
許靜知道她的性格,真的就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
她點點頭,也不想隱瞞著直接把視頻點開之後,舉到她的麵前,此時手機裡的柳薈正一臉冷笑得看著鏡頭。
“蘇宜蘅小姐,你知道為什麼我愛的男人會離開我嗎?因為我惡毒。”
“所以比我還要惡毒的你,彆指望你喜歡的男人會看你一眼。”
蘇宜蘅立即瞪大眼睛,她立即將許靜手機搶了過來,等她將整段視頻看完之後,臉色是不正常的煞白。顯然這個出乎意料的轉折她完全沒想到。
在她的計劃之中,柳薈的指責會讓倪景兮陷入難堪的境地,所有人都會知道她出身的家庭有多不堪。
她有什麼資格打敗自己成為霍慎言的妻子,她又怎麼能配得上那樣的霍慎言。
蘇宜蘅就是要把倪景兮踩在腳底,就像倪景兮曾經讓她丟臉那樣。
之前她還怕柳薈說假話騙她,特地派人去了一趟越南。他們在那條華人街有不少舊鄰居,對於他們的事情也清楚,說本來兩人過的好好,結果男人的女兒找過來,男人便離開了。
外人隻知道倪平森離開的事實,卻並不知道他離開的原因。
因此說起來的時候,怎麼看都是倪平森無緣無故拋棄跟他一起吃苦的女人。
蘇宜蘅這才會決定接受溫棠的提議,曝光這件事讓倪景兮徹底的丟臉,抬不起頭。溫棠早已經認定自己內幕交易被調查一定跟倪景兮有關,因此內心恨不得倪景兮去死。
偏偏她現在已經無力做出任何報複的舉動。
女人實在是太過了解女人,溫棠得知蘇宜蘅跟倪景兮的這些過往之後,便認定對方會是自己的盟友。
果然最後蘇宜蘅接受了她的提議。
隻不過這世上本來就是變化多過計劃,柳薈一開始被溫棠搭訕的時候她就知道對方的目的。溫棠看起來精明,可是真正跟柳薈這樣在地獄裡都摸爬滾打過的人實在太過青澀。
柳薈隻不過把自己裝作柔弱的模樣,對方居然真的絕對自己的是提線木偶。
就連蘇宜蘅到這一刻才知道,這個一直看起來木訥軟弱的女人,居然會反咬自己一口。她以為自己是那隻黃雀,卻不想終究還是落進獵人手裡。
許靜看著她的臉色便明白過來,柳薈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的。
她伸手扶了下額頭壓低聲音說:“宜蘅我是不是早說過,咱們往前看,往前看。你就當霍慎言這個人沒眼光配不上你好了。你不是都答應過我的,為什麼你還是要做這種事情?”
許靜覺得她這個決定簡直是蠢透頂,蠢到家的那種。
她真的沒想到蘇宜蘅會用這麼幼稚低俗的手段去報複倪景兮。
許靜恨鐵不成鋼地問:“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對,就算這個柳薈最後說的都是真的,倪景兮的父親真的是個渣男,可是跟倪景兮有什麼關係?大眾說不定還會同情她,認為她被家庭連累。”
“夠了。”蘇宜蘅陡然拔高聲音嗬斥道。
許靜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確實是說什麼都沒用了,現在隻有想辦法怎麼彌補。
她說:“公司剛才就跟我打電話溝通過了,公關部讓我來問你,你跟這個柳薈見過麵嗎?或者你們打過電話嗎?要是如果對方沒有證據的話,咱們就打死不鬆口一口咬定對方是誣陷。”
如今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隻要對麵沒留下什麼錄音,她們就能勝算,畢竟蘇宜蘅簽約的公司公關水平一向都很厲害。
哪怕真的有黑料又怎麼樣,照樣能發動無數水軍把黑的說成白得。
蘇宜蘅想了想,輕輕搖頭。
許靜又一次確認地問道:“真的沒有嗎?”
“真的沒有,我是讓彆人去接觸她的。”蘇宜蘅喊道。
她確實還沒蠢到家,跟柳薈的主要接觸都是她找的一個人,以前是跟著她哥哥的司機,自從她哥哥因為吸毒被抓起來之後,這個司機就留在她身邊。
蘇宜蘅知道他會幫自己哥哥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因此這件事她第一個想到交給對方做。
許靜這才鬆了一口氣:“我會讓公司儘快發律師函,不管怎麼樣都得先堵住悠悠之口。你什麼都不要回應,反正大眾的記憶隻有幾天而已。等這幾天風頭過去再說。”
蘇宜蘅點頭,不過她隨後又惱火道:“這個豬腦子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她是在罵這個辦事的司機,事情都搞砸成這樣,他居然都沒給自己打個電話彙報情況。
此時蘇宜蘅不知道的是,此時司機確實攔住柳薈。
柳薈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賓館的時候,剛一開門對方就站在門口。
“你把什麼事情都搞砸了,還想跑?”司機真的氣急,他之前跟著蘇靖軒混的好好,說是吃香的喝辣的都沒問題。
結果呢,蘇靖軒被抓了進去。
因為他知道蘇靖軒不少秘密,因此蘇宜蘅把他留在身邊。
這是他第一次幫蘇宜蘅辦事兒,本來以為是一件小事兒,結果沒想到居然還搞砸了。剛才在會場他衝上去阻止的時候,柳薈掙紮著把話都說完。
這會兒司機又來找她,滿臉猙獰:“你他媽把我們當猴耍呢?”
柳薈冷笑道:“對啊,我就是耍你們呢。不是想搞彆人,我就讓你們嘗嘗被人搞的滋味。”
司機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伸手將她往房間裡推,柳薈知道這時候要是想被他推進房間裡,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
於是她扯著嗓子拚命喊道:“救命,有人殺人,救命啊。”
司機聽著她這麼喊越發地生氣,伸手捏住她的脖子越來越用力。柳薈開始拚命掙紮,直到終於不遠處有個房門被推開,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你們乾嘛呢?”
“救命,他要□□我,要殺我。”
柳薈拚命掙紮喊道。
一分鐘之後酒店保安跑了上來,立即將這個司機按住,沒過多久警察趕到將他們帶到派出所處理。
倪景兮吃完飯之後,回房間休息,隻不過時差還沒倒過來,她躺在床上也沒睡著。
直到她聽到敲門聲還有倪平森的聲音:“景兮,你睡了嗎?”
倪景兮立即起身去開門,直到房門打開時,倪平森皺著眉看著她,倪景兮立即問道:“怎麼了爸爸?”
“柳薈現在在警局,剛才派所處給我打電話,希望我過去幫她保釋出來。所以爸爸來跟你說一聲。”
接到派出所的電話確實是倪平森沒想到。
其實今天的新聞倪景兮雖然瞞著他,可是倪平森並未一無所知。他知道柳薈在上海,也知道她最後在直播裡說的那一番話。
警察說柳薈沒有親人電話裡隻保存了這個號碼,讓他去幫忙接她。
倪平森在決定離開越南的時候,就明白他和柳薈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瓜葛。如果她僅僅是傷害了他,或許倪平森會原諒。
但是為了倪景兮,他無法輕易麵對她。
但如今他知道對方在警局,什麼都不管也不是他的行事作風,所以想來想去他還是來找倪景兮。
倪平森倒不是存心給倪景兮添堵,他隻是不想埋著倪景兮。
免得倪景兮日後知道,還以為他是偷偷去見柳薈。
“你彆擔心,我隻是去幫忙,不會跟她再有牽扯。”倪平森歎了一口氣。
倪景兮沉默了下:“我陪你去吧。”
倪平森立即搖頭:“你剛回來,早點兒休息,我自己過去就好。”
“這麼晚了,我送您過去。”倪景兮堅持道:“您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倪平森點點頭,轉身下樓。
倪景兮換衣服的時候,霍慎言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見她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詫異地問道:“要出門?”
“柳薈在派出所,警察給我爸爸打電話讓過去保釋。”倪景兮說了一句。
霍慎言眸底劃過一絲詫異:“爸爸要過去嗎?”
“我陪他一起去,你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倪景兮已經把褲子穿好,她穿了一件白T短袖和闊腳褲。
霍慎言立即說:“我也陪你們一起去。”
“真的不用。”倪景兮剛開口,霍慎言伸手在她發頂揉了下,“我不放心。”
柳薈這個人行事太過偏頗極端,他真的不放心讓倪景兮跟她接觸。雖然她在直播中說的話都有利於倪景兮,可是並不代表她就真的對倪景兮充滿善意。
這樣的人善惡總是在一瞬間。
一念成佛,一念地獄。
*
他們到了派出所之後,倪景兮陪著倪平森進去,因為霍慎言身份不同出入警局太過敏感,因此他沒有下車隻是留在駕駛座等著。
好在沒什麼大事兒,很快他們就把柳薈領了出來。
三人上車的時候,一路沉默。
就在霍慎言把車子開出去很遠之後,突然後坐的柳薈開口說:“霍先生,麻煩你靠邊停,我要下車。”
車子還在行駛,並沒有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