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態了,失態了。
薛凝寧看到徐芳跑了,趕緊把徐宴推開。
可徐芳已經跑遠了。
無奈之下,她繼續擺弄石桌上的花,假裝無事發生。
徐宴陪她坐下。
“就是洗花瓣?”
“嗯。”
薛凝寧將手裡的大石榴花一瓣一瓣地摘下來,放在盛著清水的瓷盆裡洗淨,鮮豔的花瓣飄在清水中格外清新。
“不是糕點?”
“不是,你彆猜了,你猜不出來的。”
不等徐宴說話,薛凝寧問:“我有個問題。”
“什麼?”
“昨兒家裡來了那麼多親戚,我瞧她們不樂意跟芳兒說話,這是什麼緣故?總不能因為芳兒是庶出,就連話都不肯說吧?”
徐宴不知道。
他幼年失去雙親,一心隻想出人頭地、建功立業,除了祖父母之外的人,他都漠不關心。
所以過了三十多年,他早已忘了徐芳因為什麼事被親戚們疏遠。
他給尋煙遞了個眼色。
尋煙會意,轉身將卻了齋的院門關上,這才走到薛凝寧身旁,小聲道:“去年成國公夫人過壽,二夫人帶著兩位姑娘過去做客……”
不等尋煙說完,薛凝寧追問:“發生了什麼? ”
“宴席過後,女眷們都在後花園玩耍,幾位夫人閒逛的時候,看到芳姑娘從成國公府大公子的院裡出來。當時成國公夫人和二夫人都在,還有英國公夫人和嚴閣老家的歐陽夫人。當時二夫人就大驚失色,匆忙帶芳姑娘回府。”
“蓉兒跟成國公府的大公子?”
“老太太仔細問了芳姑娘,芳姑娘說她隻是看院裡的花開得好,走進去瞧了。”
這個……
薛凝寧覺得說不過去,“祖母信了嗎?”
“信與不信的,隻能如此。老太太罰芳姑娘在祠堂裡跪了一個月,之後也不許她出門做客了。”
“那她這一年多了,都沒出過公府嗎?”
“沒有。年初一老太太去燒香都沒帶芳姑娘,隻帶了蓉姑娘。”
薛凝寧“唉”了一聲。
雖然是徐芳舉止有失,但罰得太重,因著這個錯,家裡人不理她,連親戚都看不起她。
她不禁佩服起徐芳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居然能泰然處之,絲毫看不出有心事。
“成國公大公子?”徐宴沉思了起來。
他想的跟薛凝寧想完全不是一件事。
上輩子他記得徐芳遠嫁到了蘇州去,沒有跟成國公府結親。
所以徐芳遠嫁,是因為這個原因?
見徐宴蹙眉深思,薛凝寧道:“相公,祖母是真的生芳兒的氣嗎?”
“站在祖母和二嬸的立場,芳兒犯的錯,罪無可赦。”
“這麼嚴重?”
徐宴頷首:“事情發生在成國公府,幾位夫人親眼看到芳兒從成國公大公子的院裡出來,在京城高門的圈子裡立時就傳開了,人人都會說定國公府的姑娘行為不端,芳兒沒指望在京城公侯之家議親,連蓉兒也會受到牽連。”
薛凝寧懂了。
這件事被幾位高門夫人同時撞見,根本瞞不住,京城貴族中所有認識徐芳的人想必都知道了這事。
她在家裡是三房的姑娘,可在外頭人看來她就是徐家的姑娘。
所以不但她自己的婚事受牽連,徐蓉的婚事也會有影響。
如此想來,薛凝寧稍稍原諒了徐蓉的無禮。
徐蓉正是議親的年紀,徐芳出了差錯,令她沒法議親,怪不得言行適當。
“相公,我們能不能幫幫芳兒啊?”
“這事恐怕不方便插手。”
“為何?”
“芳兒父母俱在,又有祖父祖母,她的婚事哪裡輪得到我們來管?”
“我就是擔心……”
“彆擔心了,等祖母給她們說親的時候,我留心一下。”
徐芳犯的這錯在徐宴眼中算不得什麼。
既然徐芳對薛凝寧好,那他可以對徐芳多一份關心。
上輩子徐芳的婚事似乎是在南京的姑姑幫忙說的,南京雖是好地方,到底遠離父母,孤立無援。
得到徐宴的保證,薛凝寧總算笑了。
見徐宴坐在這裡安安靜靜地幫自己洗花瓣,薛凝寧問:“你不用去衙門嗎?”
“趕我走?”
薛凝寧搖頭:“不是,你在這裡陪我,我很開心。”
徐宴滿意了,解釋道:“我在翰林院告了五日的假期,明日陪你回門,後日便要回去當差了。”
“如此。”
看著薛凝寧滿心歡喜的模樣,徐宴失神了。
兩世了,他和薛凝寧做了三十年夫妻,卻是頭一回陪她在自家院子裡坐著閒話。
“寧寧。”
“嗯?”
“我們在院裡種些花,可好?”她喜歡花,那他可以為她雜植花草。
薛凝寧搖頭:“鬆柏蒼翠,若是在院裡雜植花卉,倒壞了卻了齋這份清幽。況且,若不是這一圈鬆柏,咱們倆也不能坐在這院子裡說話了。”
那倒是,卻了齋四周鬆柏挺立、濃蔭蔽日,炎炎夏日裡依舊清涼。
臨近午時的太陽透過濃密的鬆針,也隻能在院子裡投下一下曲曲折折的金色光線。
“那咱們就不動前院,在後院種些芭蕉,壘個假山,倒也生動。”
等後院布置起來,他便可以牽著薛凝寧的手在窗前看雨打芭蕉。
薛凝寧還沒說話,彩箋走過來稟告:“公子,夫人,段姑娘來了,說給公子送東西。”
徐宴沉默。
“請她進來吧。”薛凝寧隻好發話。
人都來了,當然得請進來。
段語芙一進院門,便看見他們夫妻二人坐在小院裡洗花瓣的情景。
而薛凝寧見她走過來就直勾勾看著徐宴,心中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