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那位基督山島的主人,出過海的安東尼和打聽了一整天消息的貝魯斯都沉默了下來。
請基督山島的島主作為中間人,這確實具有一定的說服力,但也並不是就那麼十分可靠。
當然,他們絕對不是過高估計了海盜們的實力,畢竟之前那場戰鬥中,對方被他們乾掉了兩個。如果再次正麵乾架的話,他們是完全不懼的。
然而,海洋一向神秘莫測,海盜們也奸詐狠毒如惡魔,誰知道他們會設下什麼陰謀詭計呢?
為了讓聖費利切伯爵派給她的兩名屬下兼保鏢放心,裴湘又繼續解釋道:
“這次談判,海盜們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那些畫像。我已經告訴他們了,一旦我們出事,那些畫像就會變成高額的通緝懸賞圖。屆時,不隻海關人員和憲兵要捉拿他們,其他海盜和情報販子也會把他們當做發家致富的途徑。
“相反,隻要我們順利完成這次的談判,哪怕最後沒有談攏,我就會保證不把畫像變成懸賞,不會讓那些海盜腹背受敵。
“安東尼,貝魯斯,你們瞧,無論是基督山島主人的影響力,還是懸賞畫像的威懾,都會讓海盜們懂得如何收起獠牙&303記40;。
“哪怕他們一開始給我寫信時,是打著把我騙到海上再實施報複的念頭,但是經過我們的‘友好’協商後,他們此時是絕對不敢輕舉妄動的,大約隻想著要儘快化解爭端。”
“天主呀,您握著這樣的大殺器,乾嘛還要親自談判呢?”安東尼不解地問道,“咱們直接發布高額懸賞令就好了。雖然可能會引來對方的拚死報複,可無論如何也比跑到海上去要安全呀。”
裴湘斜覷了一眼安東尼,涼聲問道:
“我的貨物被搶走了一大半,還要養船和船員們,哪裡有那麼多的錢搞懸賞?要知道,如果懸賞金額少了,可就沒有那麼大的威懾力了。換句話說,其實那些海盜們也都十分清楚,隻要不是和我結下了死仇,我就不會真的讓他們成為各方勢力的追殺對象。這也是他們至今沒有過於擔憂焦慮並且還願意和我談判的原因之一。說起來,這就是個威懾手段而已。”
提到錢的問題,安東尼張了張口,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傑拉夫·德·林內先生”確實沒有那麼多的錢。
這時,另一邊的貝魯斯並沒有像安東尼那樣被裴湘引導著去思考安全與否的問題,而是直接拒絕道:
“不管您有多充分的理由,小姐,我都不讚同您去海上冒險,並且,我相信伯爵大人也不會同意的。小姐,如果一定要履行這場約定的話,那就由我去和他們談判。我想,那些海盜們都不願意繼續日夜擔心畫像問題,所以哪怕不滿,最後也會不得不坐下來和我商談和解條件的。”
裴湘瞧著難得板著臉的貝魯斯,輕輕眨了眨眼,心說自己才不想要所謂的和解呢。
“不行,貝魯斯,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就一定要遵守約定。我發布命令,我們明天一早就出海。”
貝魯斯拒絕道:“伯爵大人不會同意的。”
“你怎麼知道父親他不會同意?你不能傳假命令,貝魯斯!除非父親他親自對我說或者親自寫信給我,我才會承認並聽從。”
貝魯斯愣了一下,隨即立刻說道:
“我現在就給伯爵大人傳消息,我敢肯定,他一定會在回信中明確阻止您出海的。”
“但是,”裴湘拉長了聲音,篤定說道,“按照時間和距離推算,在父親他的答複到達之前,我就已經出海了。貝魯斯,在裡窩那,我說了算,這也是伯爵大人給你的命令。他說過的,在外的時候,要儘力輔助我做事。”
貝魯斯忍不住瞪圓了眼睛,他沒料到裴湘還算計了這個。
“怪不得小姐您要把談判的時間安排得這樣近,不過,這算是耍賴吧……”安東尼恍然低語。
裴湘沒搭理安東尼,她望著貝魯斯建議道:
“除了用父親的命令阻攔我以外,你也可以強行阻攔我的行動。並且我相信,之後向父親彙報這件事時,你是不會受到責備的,反而會得到肯定。”
貝魯斯抿了抿唇,悶聲道:
“但是,我怎麼阻攔您呢?我打不過您,安東尼現在又廢了,連和我聯手都做不到。”
安東尼下意識握了握自己沒有受傷的手,心想也不算完全廢了。
而裴湘耍賴之後,又開始用歪理說服貝魯記斯:
“貝魯斯,如果你替我去赴約的話,其實也算是違背了對我父親的承諾。你和安東尼留在我身邊的最重要原因是保護我。可是,假如你出海了,卻讓我留在這裡,那我身邊就隻剩下安東尼一個人了。可是,安東尼他現在廢了呀!萬一危險降臨,我不止要自保,還要保護暫時殘廢了的安東尼。
“而你那時候在哪裡呢?哦,你不顧我的意見,自己跑到海上去了,這是多明顯的失職。所以,貝魯斯,現在最好的安排就是咱倆一起出海。
“這樣一來,你就能遵守對我父親的承諾,一直待在我身邊保護我了。這是最好也是最佳的解決辦法,你想想,是不是?”
貝魯斯忍不住順著裴湘的手勢轉頭看了一眼安東尼,想著安東尼隻照顧了小姐一白天,就讓小姐和海盜們來回通信數次,而他自己卻全然不知。
“如果我去了海上……好像確實像小姐說的那樣,不論是她去還我去,為了保護好小姐,我都得跟在小姐身邊。”
想到這裡,貝魯斯在裴湘溫和又篤定的目光中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確實不能再把小姐交給廢了的安東尼照顧和保護了。
安東尼:……為什麼點頭?明明可以三個人都不去基督山島的!原計劃不是隻要找個能傳話的中間人嗎?
裴湘很高興她終於和貝魯斯達成了一致意見,看情形,今後也能和平而友好地相處下去了。
“這很好,以後經曆的事情多了,貝魯斯就會慢慢習慣我的做事風格了,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嚴肅警惕了。”
裴湘笑眯眯地想著:
“一個貝魯斯,對了,還算上一個安東尼,都是爸爸交給我的可信之人,並且能力也都可以。如果鬨得太僵的話,或者完全甩開他們兩人,那就辜負了爸爸對我的關心,還會讓他更加擔憂。所以一定要軟硬兼施並且連蒙帶騙把這兩個人拉攏到我的船上。有他們在,爸爸不會過於擔心,我還擁有了可信可靠的幫手,真好!”
大約是裴湘的笑容太過慧黠,貝魯斯此時也反應過來了,他好像……又被小姐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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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帶著貝魯斯和六名身手矯健的水手乘船出海,前往基督山島。
他們剛一上島,先一步抵達的五名海盜就都拔出了槍。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裴湘身後的貝魯斯和水手們也都紛紛拔出武器,戒備地盯著對麵那些眼神冷漠又陰狠的海盜們,畢竟這夥人個個手上都沾染著人命。
裴湘將出現在島上的五個海盜挨個打量了一番,發現自己麵前的五人就是畫像上的五名海盜。至於這個海盜團夥中是不是還存在另外的成員,裴湘暫時不清楚。
她毫不掩飾地朝著海盜們停船的方向望了望,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而後斜睨著對麵的海盜們慢悠悠地問道:
“怎麼,你們的同夥是都覺得自己長得太醜了嗎?所以每次隻讓你們露麵。我倒是不介意隻跟你們五個打交道,可是你們五個中,有誰是老大嗎?瞧,我都親自來了,你們的老大也不能瑟瑟縮縮地躲在背後吧。”
裴湘這話說完,不提對麵海盜們記的臉色有多糟糕,她身邊的貝魯斯就先皺起了眉頭,心中頓時浮現出一抹不妙的預感。
他想,這開口就陰陽怪氣的欠揍做派委實不太像是來談判和解的,反而是在火上澆油。要是對麵海盜脾氣不好,這會兒說不定就不管不顧地開槍了。
就在貝魯斯渾身緊繃並警惕異常的時候,對麵五名臉色糟糕的強盜中,走出來一名皮膚黝黑發亮的紅頭發男人,看起來三十四五歲的模樣。
他上前幾步,把裴湘易容成的貴族子弟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才陰沉沉地說道:
“林內先生?給你一句忠告,不論是寫信還是說話,都客氣點兒,不是人人都能控製住握槍的手的。”
裴湘揚了揚下巴,哼了一聲,揚聲問道:
“你是他們的老大嘍,就是那個雷蒙德,和我寫信的家夥,是不是?”
雷蒙德深吸了一口氣。說實話,他從來不是好脾氣的人,要是彆人這副拽樣子和他說話,他早就一拳砸下來了。可是,在讀過這個林內的幾封信後,他的容忍度竟然增加了不少,現在聽著林內陰陽怪氣地說話,也不會特彆生氣了。因為林內的那些信更加氣人。要不是當時這小子不在他麵前,他說不定早就忍不住開槍了。
雷蒙德和裴湘的對話仍然在繼續,雷蒙德身後的四名海盜雖然依舊臉色不好,但誰也沒有對自家老大的好脾氣感到驚訝,反而是一副習慣了樣子。不過即使習慣了,他們的心情也依舊不好,情緒起伏之間,都多多少少地露出了更加豐富的表情。
此時,一旁的貝魯斯終於反應過來了,裴湘之前給海盜們的回信在遣詞造句上似乎更加尖酸刻薄氣人,有了對比,她此時的囂張態度和高傲表情反而不那麼突兀和遭人恨了。
“小姐這樣做,是在一步一步試探這些海盜們吧,尤其是老大雷蒙德的城府與性格……同時,她還希望對方下意識地掉以輕心?”
貝魯斯暗自沉思,覺得自己漸漸琢磨出裴湘的一些隱藏用意來了。但是他並不覺得多高興,因為小姐的隱藏用意越多,就意味著之後要做的事風險越大。
這時,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不遠處的樹叢中傳來。腳步的主人並沒有藏蹤匿跡的意圖,所以腳步聲並不輕。
不多時,在眾人警惕戒備的目光中,一位頭發烏黑、麵色蒼白的男人漸漸走近,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努比亞黑奴。
這一主一仆一露麵,海盜頭子雷德蒙就立刻大步向前迎了兩步,同時語氣尊敬地問了好。他稱呼對方為基督山島的主人,又感謝他願意做這次談判的中間人。
海島主人對雷蒙德的態度非常平淡,甚至可以說是冷淡了。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便側頭望向裴湘所在的位置,目光依舊沒有太大的波動,是那種對待陌生人時的疏離與客氣。
基督山伯爵沒有認出不遠處那個高傲到有些莽撞的年輕人是他的朋友,也沒有認出偽裝過的貝魯斯。
記但是,當他轉身望向裴湘的那一刻,他那上半張臉的熟悉輪廓和那雙屬於威爾莫勳爵的眼睛,讓裴湘眉心猛地一跳。
她想到基督山伯爵和威爾莫勳爵出現在聖費利切農莊附近的時間,心中浮現一抹恍然。
——原來,他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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