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夏合不攏嘴,受到刺激了。
於瑾好笑地看了眼她:“破案有時候,也是需要運氣的。”
言下之意,嬋夏這次純屬蒙對了。
他於瑾憑自己的本事進宮,保住一根自己好媳婦也好的那什麼,很困難嗎?
催眠就能解決的問題,為何要借助太後?
“我感覺受到了傷害”知道真相的嬋夏嘟囔。
“沒事,瑕不掩瑜,即便你都是蒙對的,也不妨礙你天下第一仵作的稱號。”
“咦?我啥時候成天下第一了?”
“為夫讓給你了。”
嬋夏笑眯眯,這個可以有。
於淵很努力地釋放他為數不多的父愛,卻發現於瑾根本看都沒看他一眼,甚至當著他的麵跟嬋夏眉來眼去,簡直要氣死。
“若你不從,就等著炸死吧!還有這個孽種,一起死!我入宮前已經囑咐下人,我到時辰不回去,他們就引爆!”
於瑾彈指,幾個人被捆了進來,推到於淵麵前。
於淵麵如死灰。
“你,怎麼會?”
“我早就猜到那底下埋了什麼,在你們把那玩意當成寶貝藏著的時候,我的人已經埋伏在附近,你的一舉一動,逃不過我的雙眸。”
“怎麼可能,你兒子,我是你爹——啊!”
嬋夏抄起白綾塞他嘴裡,對著毛番拓揮揮手。
趕緊把這位爹處理掉,夜長夢多。
太後悠然轉醒,知道於淵被於瑾處死了,又悲又氣。
惦記大半輩子的情郎就這麼死了,這一切的罪責,都得推到嬋夏身上。
“瑾兒,殺了她!”太後指著嬋夏激動道,“這個禍害不能留!”
“扶太後進去,太後她老人家傷心糊塗了。”
於瑾看都沒看太後一眼,臉上滿是涼薄。
正如嬋夏對他的評價,這份帶有太多雜質的母愛,他不屑要。
太後發瘋一般推開攙扶她的嬤嬤,指著嬋夏的鼻子罵道: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她是先帝路過青州時,隨便生下來的孽種,你留這種禍害在身邊,一旦先帝歸朝,看到她這張跟她那個狐媚子娘一樣的臉,你還有活路?”
“啥玩意?”嬋夏驚。
於瑾眼微眯。
“那具骸骨的身份,陳嬋夏你應該猜到了。哀家命人把骸骨給你送過去,就是讓你看清她是誰。”
“那是我阿娘嗎?”嬋夏小心翼翼地看於瑾,於瑾點頭。
嬋夏閉眼,果然。
那具骸骨是在嬋夏調查桃花案時出現的。
於瑾處理骸骨的速度雖然快,阻斷了嬋夏繼續追查真相的機會,但陳四的態度,卻早就引起嬋夏的懷疑。
陳四不肯說骸骨是誰,可能讓他冒著砍頭風險去挖的,還能有誰?
當初骸骨被於瑾快速處理,太後卻在這緊要關頭把骸骨挖出來扔到督主府前,嬋夏拷問倆扔骸骨的,知道是從於瑾單獨開辟的祖墳裡刨出來的,奉太後之命扔到督主府門前。
那處墳地於瑾曾跟嬋夏說過一嘴,等他和她上了年歲,就把那處作為祖墳,一代代傳下去,他是不會回於家祖墳的。
祖墳還空著,就這麼一座墳,雖然沒有刻碑,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是跟於瑾沒關係的人。
嬋夏心裡已經有數了,這具被太後利用的骸骨,可能是她阿娘。
現在消息從於瑾嘴裡說出來,無疑是坐實了她的猜測。
“我阿娘跟先帝有什麼關係?你編故事能不能找個靠譜的?你說我親爹是太保還靠譜點。”嬋夏問。
“當年先帝在青州微服私訪,聽聞昔日青州第一美人還有個閨中密友,容貌出眾,便命人連夜捆了回來囚禁數日那美人離奇不見,數月後,這隱姓埋名的女子在山裡被昔日廠衛番子發現擄至京中。”
“那女子不願再見先帝,被廠衛酷刑拷打至死,隨便掩埋,這女子就是你的生母,你,就是先帝孽種!”太後聲嘶力竭地喊道,“瑾兒,殺了她!”
嬋夏茫然地看向於瑾,太後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她有那麼一點點信了。
於瑾不慌不忙地說道:
“我這,還有個不同版本的故事,阿夏可願聽?”
嬋夏點頭。
“前麵的,與太後所講相同。隻說那女子被先帝囚禁數日後,在一次宴會上被先帝賜給了符太保,春風一度後,太保憐其身世,便將她偷偷放走了,這數十年來卻對她念念不忘,隻是身份使然不得相見,直到數年後,太保見到與那女人容貌相似的女子,才覺是自己親骨肉,從此百般照顧,就連虎符,都交給了她——阿夏,你願意聽太後的版本,還是我的呢?”
“虎符啥時候給我的?”嬋夏一頭霧水。
“你與他頭次見麵,他便將開虎符的鑰匙藏在送你的發簪裡,被我摔斷後發現的。”
“哦,那我信你啊。”他就是人證,鑰匙是物證,這不是很一目了然的事兒?
太後見嬋夏輕易被於瑾說服,氣得怒罵:
“他騙你的!你不是善於查案嗎?你仔細想想,你阿娘與先帝待了多日,與符轍才一日,怎那麼巧你就是他的女兒?”
嬋夏低頭,開始深思。
於瑾之前暗示過嬋夏,提了幾嘴生養的事兒,當時她還以為他是要收養幾個娃,但從他昨天的表現看--人家是想生自己的孩子。
那麼問題就來了。
於瑾曾經不止一次跟她說過,近親生子對下一代是有風險的,很可能會生出有問題的孩子,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了對這種行為的不讚同。
如果她真是先帝在外生的孩子,算起來他就是她的直係血親,他怎麼可能一點措施都不做,還在那瘋狂暗示生幾個孩子?
尤其是早晨最後那一次,他恬不知恥地趴在她耳畔說,娘子,為夫把孩子都給你了。
呸,不要臉--扯遠了。嬋夏把思路收回來,對著太後正色道:“我確定,他說得是真的。”
太後要氣死了,還想要說什麼,於瑾卻是打斷她。
“太後,你確定要撕開這最後一層窗戶紙嗎?”
太後麵無人色,他難道連那件事都知道?!
於瑾隻用一句話就威懾住太後,用眼神跟她對峙。
為什麼?太後看於瑾,眼裡滿是不解。
她為於瑾鋪好了錦繡前程,可他卻為了一名女子,放棄她給的一切?
因為,她。於瑾深深地看了嬋夏一眼,眼裡滿是柔情,再看太後的眼眸,滿是厲色。
不想讓人知道先帝並非你親生,就閉嘴。他的眼神,傳遞出這樣的信息。
太後絕望地閉眼,眼角一滴淚劃過。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於淵這樣薄情的男人,會生出於瑾這般癡情的人?
世人隻當太後是先帝生母,殊不知,她當年生的是個死胎,為了穩固地位,還是於淵想辦法把跟她同時生產的嬪妃的孩子互換,先帝並不是她所出,卻也是皇家血脈。
這個秘密太後不知道於瑾是怎麼查出來的,但顯然,於瑾並不想讓嬋夏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流落民間的帝女。
寧願把符轍強行按成她的父親,在散播嬋夏是電母轉世的傳聞,幫她日後樹威,該給的榮耀一點沒少,可該承擔的風險,一點不讓她去承擔。
太後不知道的是,除了不想讓嬋夏承擔風險之外,於瑾還有更深一層的顧慮。
嬋夏對先帝的恨是無法抹除的,她前世就是死在先帝手裡,她阿娘又是被先帝脅迫毀了終身,這麼個仇人不配當她父親,若嬋夏知道她的身份,等先帝死了以後她又怎可能無動於衷?
不知道也好,生得以後落個弑父的罪名,寫史書裡被後人罵。
他用兩世嗬護的小寶貝,他自己都舍不得罵,怎能由著後人罵她呢?
那昏庸的先帝,於瑾就沒打算讓他從邊疆回來。
“太後請放心,你活著是太後,死後入了皇陵,還是太後。”於瑾這一番話,算是對太後最後一絲照顧,他到底沒有把事情做的太絕,留給她最後的體麵。
太後對上於瑾冰冷無情的雙眸。
心如死灰。
“這一出好戲,夫人看得可是過癮?”於瑾笑問。
嬋夏點頭又搖頭,今天發生的事兒太多了,她稍微有點受刺激。
“我有個事兒想不明白,你是怎麼知道我親爹是誰的?”
“記不記得,甄霓刺殺於淵的時候,有機會將他一擊致死,卻留他一命?”
“那跟我身世有什麼關係?”
“那時,她是將於淵捆起來,追問你身世,就因為拷問耗費了一些時間,錯失了殺他的機會,在她臨走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
隻是那個秘密,跟於瑾今天傳遞給嬋夏的,出入很大。
“你沒騙我吧?你不會是怕我知道狗先帝是我爹我會難過,故意給我找個彆的爹?”
嬋夏總覺得於瑾的反應有點怪怪的。
他這人從來不喜歡有話直說,今兒怎麼會這麼痛快呢?
“如果你真是先帝女兒,我豈不是與自己直係血親胡來?”於瑾給了她一個似是而非的回答,故意往溝裡帶她。
一雙大手輕輕地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這裡,說不定已經有了我的孩子,你覺得,我是那種會近親生子的人?”
這句話太有說服力了,嬋夏歪著頭想了下,模仿著他常說的那句話:“要相信科學?”
科學這倆字,她聽他說過無數次,可到現在,也不知道這科學到底是個啥玩意。他身上有太多謎題,她或許要用一輩子才能解開。
於瑾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沒說話。
這善意的謊言,就讓它一直延續下去吧。
“走吧,戲看完了,還有的忙呢。”
“太後和成帝怎麼辦?”嬋夏問。
“不重要。”
“呃那啥重要?”
“重要的是——天晴了啊,阿夏,你看。”
嬋夏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原本壓著日頭的黑雲不知何時散去,久違的陽光鋪滿整個皇城,暖暖的,一掃多日的陰霾。
嬋夏彎起眼,笑眯眯地看著久違的陽光,任由於瑾牽起她的手。
“以後很多年,我們可以在一起一起度過無數個好天氣。”
與心愛的人,毫無拘束的在一起,再也不用擔驚受怕有人從他身邊搶走她,那些對她有威脅的不安定因素,全都被他一一鏟除。
往後餘生,無論是風是雨,是晴朗還是陰天,隻要有她在身邊,對他而言,就都是好天氣。
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