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落撥拉算盤,又拿筆在帳簿子上工工整整做出貨記錄,對周大娘假意訴苦:“大娘不知道,我這是免費勞力,其實還是個童工來著。”卻又狡黠一笑:“等我做完鋪子裡的事,回去阿姐們就要做好吃的犒勞我了。”
周大娘似乎對她家的生活很感興趣似的:“這麼說你還有兩位阿姐?怎麼不見她們到鋪子裡來?你阿娘也不管?”
提起這個,林碧落就不是故作憂愁了,而是真正的顯出一種憂愁來:“我阿娘……病了好些日子了,家中大小事情都沒過問過了,我們就盼著她把身子養好了。阿姐們要照料阿娘,做家務,而且她們也不會記帳,等她們幫過我之後,我還得花三倍的時間去記帳,這簡直是在添亂了。”
林碧雲與林碧月不是沒試著幫過林碧落,但是她們兩個做完了,林碧落還得核對貨物,記帳,回憶半天,多兩個人她的工作量似乎也大了起來,兩個姐姐隻幫了她一個上午,她反累的半死,於是都被她趕到內院去了。
她現在隻求乾完活之後,有熱茶熱飯吃。
一老一小這些日子也算熟了,因此林碧落將周大娘介紹給何氏的時候,完全不曾料到,阿娘臉都白了,跟見了鬼似的。
她連忙跳下凳子去扶搖搖欲墜的何氏:“阿娘你怎麼了?可是鋪子裡太冷了?要不我們馬上回去,讓錢大夫來看一看?”
何氏病了這些日子,孩子們一度被嚇破了膽子,如今就盼著她慢慢好起來。
林碧落還盤算著等何氏好些了,指點她做蜜餞果子呢。
何氏被小閨女一拉,感覺到手裡那綿軟的小手,神色慢慢回暖,向著外麵的周大娘襝衽一禮:“周大娘好久不見,身子骨還是這麼的硬朗。”
見何氏這般作派,方才還幫了林碧落的迎兒也急忙過來,神色間似乎疑問,張了張口,看到身邊的林碧落,終於什麼也未曾問。何氏對著她點了點頭,迎兒恍然,也朝著周大娘一禮,“周大娘好。”
櫃台外麵的周大娘回了個半禮,目光虛虛朝鋪子外麵瞟了兩眼,見街道上無人注意,道:“早聽聞林太太病著,老婆子早想過來探病,隻是這才搬來日子不久,不好貿然上門叨擾,今日可算是見著林太太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林碧落笑道:“周大娘您不知道,我阿娘最是好客的一個人,這一向是病著,不然說不定早上門去拜訪了。”說著將櫃台上的活動板揭開,笑著招呼:“既然今兒撞上了,不如大娘陪著我阿娘去內院聊聊?”
她是想著,這位周大娘瞧著是個見過大世麵的,與阿娘這樣柔順的隻窩在後宅的婦人不同,說不定能開解開解,阿娘便好的更快些。而且聽著她們的對話,原來是舊識,那是無論如何也要請到家中一敘了。
何氏的臉色這會兒好些了,周大娘便順勢進到了鋪子後麵,上前去陪著何氏,往內院而去了。
到了正房,林碧雲正燉了何氏的藥端過來,“阿娘這是去哪了?我剛在院子裡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她也沒想到何氏今日去了鋪子裡。
又見何氏身邊站著一位頭發花白的大娘正打量著她,便溫柔一笑:“這位大娘是——”
何氏神色頗有幾分不自然:“這是周大娘,巷子儘頭新搬來的人家。你跟二姐兒去廚房做幾個菜,阿娘以前與周大娘相識,好些年不見,說說話兒,留周大娘吃飯。”
林碧雲去斟了茶端過來:“周大娘請喝茶。”這才走了。
她一出門,迎兒便立刻跪到在地,向著周大娘磕了三個頭:“奴婢迎兒,從來沒見過大娘,一時眼拙沒認出來,還請大娘恕罪。”
周大娘扶她起來:“好孩子,我哪會為著這點子事兒責怪你呢。”見她急迫的神色,便道:“你阿爹阿娘都好著呢,隻是成了彆人家的奴才,到底沒有自由,便不能來看你。你且忍耐著,總有相見的機會。”
迎兒淚眼汪汪的點頭應了,又道:“我去外麵守著門兒,以防姐兒哥兒們不知道闖進來?”
何氏與周大娘皆點點頭,等迎兒出去了,周大娘才握著何氏的手,麵上多有感激:“春繡,這麼多年,多謝你了!你的大恩,郡主將來隻要有機會,必會深報!”
何氏拭著眼角的淚,問道:“郡主她可好?”又搖頭:“怎麼會好呢?那樣金尊玉貴的人,一點苦都沒受過,哪裡能算好呢?她的身子可還好?”
周大娘抹淚:“郡主……若非記掛著大姐兒,還想著親眼見大姐兒一麵,恐怕眼睛都要哭瞎了……總算有將軍照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