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開口便是:“養了她這麼大,如今能收些養老錢,也算你沒白養她一場。依我說,將男家送來的衣裳首飾給大姐兒,再添些被褥之類,湊個四抬,也能風風光光出嫁了。至於銀子,也沒有帶到婆家去的理兒。”
話音落了地,便見何氏的臉色有了幾分不豫,她這會竟然也知道問一問何氏的意思——反正那些聘財如今還在何氏手裡攥著,“大郎家的覺著怎麼樣?”
江氏一邊哄著懷裡的四姐兒一邊幫腔:“阿娘說的極是,養個閨女,若是最後連些聘禮銀子都落不下,不如不養,養來乾嘛?不過白費米糧!”
躲在裡間做繡活順便偷聽的林碧雲與林碧月聽到這話,心都涼了。
嫁妝乃是一個女子在婆家立身的根本,此後的依傍,阿娘若是聽了阿嬤與嬸娘的攛掇,真如此行事,隻怕她們姐妹以後嫁出去了,都不見得能過好。
林碧月恨恨低語:“隻盼四姐兒快快長大,好讓嬸娘好好賺一回聘禮銀子!”
林碧雲低著頭,一針紮下去,不防正紮在手指頭上,沁出來的血珠頓時將白色的絹帕染紅。這條帕子是她用心繡了,準備進了鄔家的門,送給小姑子鄔媚的禮物,繡的著實用心,哪知道心神不寧,在快要完工之時給毀了。她往旁邊扔了繡篷子,隻坐著咬唇不語。
一方麵,她覺得自己不應該貪嫁妝,家中寡母幼弟,下麵還有兩個妹妹未嫁,無論如何,這都是大開銷,她是長姐,不能為家裡減輕負擔就算了,怎麼還能為了嫁妝跟何氏討要?
另一方麵,又暗暗希望何氏能夠鬆口,能讓她帶些嫁妝去鄔家。待嫁女兒的心思總是多變,一會期待新生活,一會又牽掛著娘家,況林碧雲又不是個素有決斷的,此刻更顯優柔之態。
外麵林大娘還在極力遊說何氏放低嫁女的標準,聽得何氏提起給大姐兒準備的嫁妝,裡間的林碧雲一顆心緩緩落地,林碧月擰著的眉頭也漸漸鬆開,外間林大娘卻跳了起來:“什麼?你這是敗家!大郎家的,彆大郎不在了,你便拿我林家的家產去貼閨女。楠哥兒同意嗎?”
江氏在旁聽得大姐兒的嫁妝,何氏光壓箱底銀子就準備了八十兩,外加婆家一百二十六,竟然湊成了兩百兩。
兩百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再加那些衣裳頭麵,絹鍛床褥,新房裡的家具之類,頓時痛心疾首:“大嫂子可是瘋了?嫁個閨女,何必這麼破費?養了她那麼大,能好生送了她出門子,已經算是極好的了,又賠送這許多嫁妝,還有壓箱銀子,這哪裡是嫁女兒啊?就是在敗家啊!”
何氏被這婆媳婦兩個夾攻,卻也不曾示弱,隻堅定道:“我家大姐兒本來便是個沒爹的孩子,楠哥兒又小,連個撐腰的都沒有。也不能指望著二叔給侄女兒撐腰,除了多賠送些嫁妝,讓她在婆家腰杆子直一些,我這個做阿娘的還能怎麼辦呢?”
江氏恨不得說,隻要你將聘禮銀子分我們些,我家夫君是很願意為大姐兒撐腰的。隻恨這話不好放到明麵上來說,隻能咬牙忍著,恰四姐兒咬了她懷中乳-頭一口。
四姐兒新近在長牙,時常在江氏乳--頭上試煉牙齒的牢固程度,時不時磨個牙,江氏都已經習慣了,但今日實在心浮氣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姐兒壓箱底的銀子給刺激了,抬手便照著四姐兒的屁股狠拍了兩下:“作死的小蹄子,生下你就是個賠錢貨!沒指著你給家裡賺銀子,也不能貪了阿兄的家產去!”
何氏的臉都變了!
江氏這是在指桑罵槐!
不過她早不是幾年前的何氏了,緩了緩神色,已笑道:“弟妹說哪裡話,若是似我家三姐兒一般,這幾年打理鋪子,不但不賠錢,還能替家裡賺錢,一家老小可就指著我家三姐兒養活了。便是連姐姐們的嫁妝銀子,都掙了出來。不消說,待得三姐兒出門子,自己的嫁妝定然都賺了來。四姐兒這麼可愛,以後定然不輸三姐兒呢,弟妹且請放寬心。”
江氏恨的,正是這一點。
這三年間,鋪子連連虧損,去年終於到了做不下去的地步,隻能先關了鋪子,再做打算。偏林碧落經營的鋪子生意紅火,不但沒有因為林保生過世而垮掉,且生活水平也在不斷提高。她上次回娘家,聽得家中阿兄提過,迎兒時不時便跑去鋪子裡買肉,生的熟的都有。
他們二房都快揭不開鍋了,大房居然也裝傻充愣當不知道,真正令人心中生恨。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