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林家院門口,青和與吳大已經將醉棗壇子搬上了馬車,林碧落卻正色道:“其實這醉棗當真值不得這許多銀錢,沈郎君也知生意人最要緊抓住商機。既然你喜歡,我也不貪你這八十兩銀子,順便把方子告訴了你。做醉棗的棗子不能有傷痕,不要打下來的,要從樹上摘下來的,用清水洗過了,攤在日頭底下曬開,再從酒裡泡過了,層層碼好,密封起來,過得半個月到二十天,便做成了。泡棗的酒最好選烈酒,彆的,也沒什麼可注意的了。”
沈嘉元不防她竟然將這方子告訴了她,聽得極其簡單,本來她不說,他家也可以嘗試,可是她這般大方分享,他一時倒怔住了。
生意人手裡但凡有個秘方,必要藏著掖著的,哪舍得拿出來。他轉而一想,這法子極為簡單,她即使不說,明年他們家也可以做出來。但她說出來了,卻讓他覺得似乎占了這小丫頭的便宜。
本來他的原意是要補償她家的,哪知道她卻是個不占人便宜的性子,哪怕做生意也做的這般光明磊落,宰人的時候毫不手軟,但這一招也真正漂亮大方。
“我……其實三娘子大可不必將這方子告訴我。”
那小小少女立在院門口,微微一笑,帶著些洞悉人心的狡黠,“我不說,難道你們發現不了?又不是多難的事兒。”卻又正色道:“有件事情,我心中一直覺得不安,還盼沈郎君替我解惑。”
“何事?”
“當初,自孟家果園遇見沈郎君,此後郎君屢屢伸手,開出的條件也不薄,我不認為沈郎君是個憐老惜貧到見人就幫的人。況我家也沒到非要彆人伸出援手的地步。而且沈郎君家是做什麼的,你我都清楚,一次次被我宰,似乎被宰的心甘情願,這又是什麼原因?”
沈嘉元的咚的一聲,似乎慢慢沉了下去,盯著三娘子那雙聰慧的眸子,見得那清澈見底的眸子裡能映出小小兩個他,心中天人交戰,到底要不要講出來?
林碧落見沈嘉元不肯講,又緩緩猜測:“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點,是我阿爹出事的地方,那麼沈郎君這般熱心熱腸,一直試圖幫助我家,隻有一個原因,你也許聽了孟伯講過,或者……當初害的我阿爹出事的人你認識,而且與你關係匪淺……”
饒是沈嘉元定力過人,這麼多年跟著沈唯一與京中許多商界豪鱷相見,學著打交道,此刻也難掩震驚……從一開始,他便小看了這小小少女!
林碧落見他不肯說,又輕道:“沈郎君待我家態度的改變,皆是從孟家果園初次相見之後,除了與我阿爹受傷過世這件事情有關,我想不起來我們這樣尋常的人家,何敢勞動皇商家的郎君一趟趟的跑。假若郎君姓江,我必定要以為害我阿爹者便是你家至親。可惜你不姓江,姓沈,那麼我們兩家無仇,你也不曾虧欠我家什麼,如果存了什麼替人補償的想法,我勸沈郎君及早打消這念頭!如果無事,以後還請郎君彆再來我家鋪子了,免得我會日夜不停的亂想,這個人……是不是與我阿爹的事情有關?!”
沈嘉元被她這話震的不由朝後退了一小步,隻覺她身量雖小,但氣勢驚人,站在那裡逼得他自慚形穢,麵對這樣清澈的眸子,坦蕩的心底,這一瞬間他隻覺自己麵目可憎!
“郎君以後不必再來林家,我不想再見到郎君,拜托您了!”她盈盈一拜,嫋嫋回身,關上了院門,隻留沈嘉元呆呆站在那裡。
這天夜裡,沈嘉元坐在自家精致的花園裡,一杯杯灌酒,他忽然有一種衝到林家去,向林三娘子講明真相的衝動。哪怕在醉後,他仍能清晰的記得她那失望的眼神,又轉至漠然,最後一刻關上院門的時候,目光之中流露出來的了然之色。
誰都有隱瞞過彆人的事情,她的眼神裡帶著了然諒解之色,卻也帶著絕決,此後不複相見的打算。
她終於覺察到了,且她的推測接近了事實的真相。
假如那次沈嘉玉不是跟著薑家人去的,而是打著沈家的旗號,恐怕他一靠近,報上姓名,她必已經知曉了真相。
沈嘉元覺得,自己似乎真的醉了,醉到覺得,哪怕被她一次次宰,最後又被趕了出來,且說出那樣絕決的話,心中卻更加清晰明了的覺得,他很想很想靠近她,幫助她,真心實意的助她生活順遂……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雙更連著更的時候,上麵一章必定沒啥留言……昨晚花了一個半小時把近幾章的留言全回了,我就得了這麼冷淡的待遇……連更的爪印少到讓我覺得自己可憐……
淚看完一章隨手按個爪印……不是良心的習慣麼?請保持好麼?
十二點還有一章更新,表看到還有下一章就不按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