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隻是從前看楚三郎的目光漸漸的有所改變,不再是以前隻要看一眼便心滿意足的年輕男子,她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
送烤肉的護衛被喚了進來,林碧落與虞世蘭都從臥房裡出來,站在小廳裡。
“十二郎,你怎麼在這裡?”
林碧落完全沒想到能在這裡碰上十二郎。自她將十二郎遣走之後,便似失了左膀右臂一般,各種不便。
“我家主子早知道三姐兒看到我會開心,便派了我來送烤肉。”十二郎倒還是那麼油嘴滑舌,不但將肉送了出去,還奉送了一大籮筐奉承話給林碧落。
諸如林碧落自從來到東林書院,整個人都變的更美了,而且好像個子也長了一點……
林碧落疑惑的在他麵前走了兩步,“真的嗎?真的長個子了嗎?”做個修長而苗條的美人,是她兩輩子的願望。誰願意自己永遠是個矮個子呢?況且個子高一點,哪怕她嘴饞一點,略微長兩斤肉,也不大顯眼!
虞世蘭見她與楚君鉞的護衛關係這麼熟稔,想起自己當初做的蠢事,反將楚君鉞逼到了表妹身邊去助她,唯有苦笑一聲,大方接過烤肉來,從腰間拿出把精美的小刀,坐在廳裡便割肉嘗了一口,不由讚道:“這味兒真香。”又吩咐丫環:“春桃,去拿酒來。”
臨行之前,她可是從家中酒窖裡順了好幾壇子佳釀。
林碧落與十二郎敘了幾句彆後之語,打發他快走:“十二郎,你先回去吧,改日咱們再聊。再聊下去阿姐都要將最好吃的部分全吃光了。”
十二郎一笑,便告辭了。
這番動靜,虞世蓮早聽到了,她在房裡聽得林碧落與十二郎之語,待得十二郎走了之後,掀了簾子出得廳來,見虞世蘭與林碧落喝酒吃肉,春桃在旁斟酒侍候,心中便似油煎一般,偏麵上要裝做無事,若無其事道:“沒想到阿姐有一日也要沾三姐兒的光。若是沒有三姐兒,恐怕阿姐也吃不到楚三郎送來的烤肉。”
虞世蘭麵上神色一變,林碧落忙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裳。虞世蘭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是啊,我這真是沾了三姐兒的光。不過好歹是人家送來的,可不像某些人,腆著臉巴巴送過去,人家也不見得會吃,照樣當垃圾一樣扔在院子裡。”
林碧落生恐虞世蘭被虞世蓮這挑撥的話給弄的姐妹成仇,心中惴惴,沒想到聽了這句話,頓時當作了奇聞,目光直往虞世蓮麵上去掃。她目光裡好奇的成份太濃,讓虞世蓮疑心虞世蘭已將她送點心的事情告訴了林碧落,臉上都快掛不住了,恨恨一跺腳,留下一句:“彼此彼此!”便回房去了。
“你那是什麼目光?彆這麼瞅著我!”虞世蘭撥開林碧落蹭過來討好的腦袋,提高了聲音道:“人家隻是送了個點心,又沒有投懷送抱自薦枕席,你這麼好奇做什麼?!”
林碧落:“……”阿姐似乎有黑化的跡象!
希望這不是因為她的原因。
房裡的虞世蓮聽得這話,心中恨極,卻又拿這兩人無可奈何。
第二日是個大晴天,前來圍獵的少年學子們與書院的山長先生一起集合,準備圍獵之前要事先分隊。楊助教手裡捏著張紙,宣布每隊的領隊及隊員,並確定每隊的方向。
林碧落的禦藝課稍稍像樣子一點,那也僅是在平地上能夠禦馬奔馳,山間她還沒試過。至於射藝課……她倒是想直接忽略這門課程。
她至今不能接受自己竟然練箭找不到準頭這種事情。
難道是她的方向感太差了?
不過比起虞世蓮來,她至少被算做隊員來充數。虞世蓮是完全不能參加這種集體活動,她連馬都沒上過,集合的時候她也隻能在房裡呆著。
不然她一個不會騎馬打獵的人破天荒跟了來冬狩,隻除了想來看看風景之外,還真找不出彆的理由。
林碧落,虞世蓮,以及王益梅,鄧九娘,秦鈺,楚君鉞為一隊,除了這幾名女學子與先生助教之外,少年郎也有好幾位,其中一個是秦九郎。
聽說冬狩分隊,是按照隊員的射禦課的成績來劃分的。
分完了隊,各組長便帶著隊員進行獵前動員,以及狩獵之時的要點。
楚君鉞的獵前動員很有師長風範。
“……林碧落射禦課成績太差,今日圍獵彆亂跑了,隻要跟在我的馬後麵便行。十二郎,你在我後麵跟緊了她,免得從馬上跌下來。其餘學子注意自己的馬兒以及地形,從西麵包抄過去,將林子裡的動物往東南方向趕……”
也不知虞世蘭心中作何想法,她朝著林碧落揮手,“阿妹,今兒我可顧不了你了,你就跟著楚先生蹓蹓馬看看山中風景就行了。我可要去獵幾隻兔子,晚上加菜了。”
“阿姐——”林碧落求助的目光眼睜睜目送著虞世蘭棄了她往林子裡鑽了。
其餘隊員也縱馬而去,場中很快便剩下了楚君鉞與林碧落,還有恨不得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十二郎。
林碧落:“……”
無疑的,跟著楚君鉞是一件極為安全的事情。因為他雖然在行進中,但時不時分神去注意林碧落,再加上身後一邊跟著他們,一邊恨不得讓自己隱身的十二郎。待得鑽進了林子裡,借助著樹木的掩護,十二郎終於成功將自己的一半身形隱藏了起來,假裝另一半的自己不存在。
西山獵苑的野獸們經過大半年的休生養息,本來正在沉睡之中,哪曾想今日整個山似乎都要被翻個個兒了,到處是銅鑼的響聲,從這邊竄過去,箭雨飛至,再竄向另一個方向……
秦鈺昨晚向楚君鉞諄諄教導:“……等圍獵之時,你便大展神威,到時候讓三娘子拜倒在你持箭的英姿之下……”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林碧落雖然不知道他這番話,可是也不得不承認,此刻高坐在馬上彎弓搭箭的楚君鉞真是讓人心動。他驅馬而行,箭去如飛,卻能在瞬間便射翻一隻野獸,或狐狸或鹿……
起先他身後隻跟著一個十二郎,還是專職護衛林碧落的,可是撿獵物這項事情還是比較重要的。十二郎剛開始還隻是兼職揀獵物,到了最後連林碧落也變成了他的小跟班,跟在他身後揀小動物,兔子雉雞什麼的。
林碧落是個極為務實的孩子,自己射箭最喜脫靶,今日出來純屬,索性連弓也沒帶,免得說出來像一場笑話。但雖然沒帶弓,最後卻滿載而歸,縱然不是她自己射的,麵上的笑意也是掩也掩不住的。
圍獵隻是一上午,聽得山中傳來集合的號角,所有人員便按原路返回,各隊集合到一起,清點獵物,由山長帶著董明珠親自給各隊排名。
據說六日圍獵,最後勝出的隊還能贏得書院的額外獎勵。至於獎勵的內容,每年都不一樣,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今日這一場,楚君鉞帶領的這一隊理所應當的贏了,並且招來了律學先生閻文的不滿。
他是個一絲不苟的人,跟著閻山長後麵抗議:“山長,楚三郎是軍中出身,又是教射禦的先生,他們那一隊能贏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不能讓楚三郎參加圍獵。”
山長的回答頗具幽默:“作為律學先生的你,每日泡在藥圃裡,我也覺得頗不應該。不如你以後看到藥草繞道而行?”
閻文:“……”
他們這一隊墊底的原因就是,跟著一個癡迷與醫藥的先生,他的主要目標是打獵,可是他能在衝進林子裡的時候,半途跑去采藥。
聽到集合的號角響起,他才能想起來自己似乎……丟下隊員跑去做了彆的事情。
閻真也很是無奈,暗想作為大齡未婚青年的閻文,如今還在打光棍的原因並非是長輩不用心,實在是怕他在成親當晚,忘記了自己成親這件事,跑去研究藥典。
——閻文乃是上京城中權貴圈子裡另一位出了名的大齡剩男。
秦夫人每次向秦鈺逼婚的時候,他都拿這位表兄來當擋箭牌。
在房裡悶了一個上午的虞世蓮聽得外麵號角聲響,大家都回來了。整個上午都花在梳妝打扮之上的她帶著丫環從院子裡出來,循著聲音到得集合的場地。遠遠便瞧見林碧落揚著一張笑臉與楚君鉞說著什麼,她的目光便在人群裡搜尋,隻一眼便瞧見幾步開外,虞世蘭與秦鈺竟然也站在一處有說有笑,旁邊還站著秦九郎。
秦鈺時不時伸出爪子來摸一把秦九郎的腦袋,換來少年憤憤的目光,他卻不以為意,哈哈大樂。
不怪虞世蓮驚奇,秦鈺能與虞世蘭站在一處說話,還真是有原因的。
楚君鉞與林碧落搭幫,虞世蘭自己獨行,卻在半道上遇見了一隻野豬,最後還是跟過來的秦鈺與她合力將那隻野豬給收拾了,又一起一路拖著回來,有了共同合作的情義,二人相處起來便極為輕鬆了。
況且虞世蘭是那種一般情況下不動用心眼子的人,有什麼事情都是直來直往,除非是碰上虞世蓮這種宿敵,如今也學會略施小計了。
秦鈺雖花名在外,但虞世蘭自忖自己對楚三郎的癡纏,他這位狐朋狗友早看過不止一次,反正最狼狽的一麵都給人看過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有了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便索性有什麼說什麼,倒真與秦鈺和諧共處了。
連熟知秦鈺個性的十二郎看到秦二郎竟然能“沒有調戲小娘子”的情況下,還能與小娘子相處的這麼愉快,都有幾分瞠目結舌。
秦二郎這是轉性了?
他不動聲色的捅了下楚君鉞,以目光示意楚君鉞注意秦鈺與虞世蘭的動靜,“主子,秦二郎……這是在做什麼?”
楚君鉞目光微眯,略一轉念便有了個結論,難得好心,小聲給護衛解惑:“他這是……想與我做連襟了。”
彆指望秦鈺身上有那種犧牲自己,成全好基友的偉大情操。他不挖坑讓楚君鉞跳就不錯了。偶爾對楚君鉞施以援手,助他追媳婦,那並不是什麼良心發現或者一心為好友大公無私的行為。大約……很可能……是因為楚君鉞在處理這件事情上太過簡單粗暴糟糕了,情商低的秦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果斷要做技術顧問。
林碧落沒聽到楚君鉞這句話,是因為虞世蓮過來了,她已經打起精神進入了備戰狀態。
虞世蘭不在她身邊,她也唯有自己正麵迎敵了。
虞世蓮到了她麵前,目光嫌惡的在她手裡提著的還在滴血的兔子身上瞄了一眼,拿帕子掩鼻,滿臉悲憫的來了一句:“阿妹,你也太殘忍了!怎麼能射死兔子呢?還提著它不肯放……”
林碧落還以為自己耳朵出現幻聽了,傻傻又問了一句:“你……方才說什麼?”
虞世蓮又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邊,餘光小心的去瞄楚君鉞的臉。
衛姨娘說過,男人們都喜歡膽小善良的女子。而且此刻狩獵歸來的少女們都比較狼狽,畢竟在山中林子裡縱馬,被樹枝刮了袖子衣衫,或者頭發什麼的,再正常不過。
對比眾女同窗們的狼狽,她這般花枝招展光彩照人的出現,已經讓瞧見的同窗紛紛側目。
王益梅小心的捅了下鄧九娘:“她……她來做什麼?”
鄧九娘的目光在虞世蓮麵上轉了一下,笑的意味深長。
“她還能來做什麼?與小郡主搶阿爹的寵愛,搶書院的風頭……再搶個小郡主中意的兒郎,也不奇怪吧?”
王益梅大感興趣:“不奇怪!當然不奇怪!隻不過……楚三郎那麼難啃的一塊骨頭,至今小郡主都沒有啃到嘴裡,你覺得……她能啃下來?”
她們關係密切,兩家乃是通家之好,自小在一處廝混,王益梅在鄧九娘麵前從來口無遮攔。
鄧九娘笑的十分玩味:“你難道沒察覺出來,咱們的這位射禦先生對那位成績特彆差的學子極為關照?”
“那不是……應該的嗎?”
王益梅也有幾分不確定了。
“應該!太應該了!連小郡主都默默的退後了,你還沒發現?”
王益梅的眼睛睜大了,她似乎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這……”
“看好戲吧!”鄧九娘拍拍她的臉蛋。
虞世蓮是做為對照組過來的,她就想讓楚三郎睜大眼睛看看真正的淑女應該是什麼樣子。至於那句重複的話,讓林碧落頓時瞅著她咯咯的笑了起來。
林碧落笑的十分開懷,就好像今天才發現了虞世蓮這麼好玩一般。
“阿蓮呐,要是這兔子真是我射的,那我真要開心死了!”沒看過她練箭的辛苦模樣,以及脫靶程度的人,永遠不能理解她這種想法。
楚君鉞唇角一彎,“放心,哪怕練一輩子,我也總能教會你射隻兔子。”
林碧落瞪了他一眼,“誰要……誰要學一輩子箭啊?!難道還要在書院做一輩子學生不成?”
她分明聽懂了楚君鉞的話,卻還要裝傻。
虞世蓮:“……”她打扮的這麼漂亮,又在默默仰慕的目光“偷瞧”著眼前的男子,他難道眼瘸了嗎?
怎麼感覺這兩個人將她忽視的很徹底。特彆是楚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