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見得她撿柴生火,忽然有種掉頭就跑的衝動。
——阿姐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阿弟,你去哪裡?”
小兒身後響起容大姐兒溫柔至極的聲音。他止了步,慢慢轉過身來,笑的十分勉強:“阿姐……我尿急……尿急……”
楚家那幫護衛轟然笑了起來,就連容紹也忍不住笑起來,唯有楚君鉞朝他眨巴眼睛:“謙兒彆怕,待會兒不論你阿姐要烤什麼東西來,我都幫你吃了好不好?
容謙重重點頭,大眼睛裡全是感激的目光,可是等到瞧清楚自家阿姐烤的東西來,他整張小臉全垮了下來。
麥子黃了之後,邊邊角角總還有半黃的還未熟透的麥子,容大姐兒今日的最新野外食譜是烤小麥。
半黃的還帶著點綠意的小麥紮成一小把一小把之後,生起柴火來,將麥穗丟到火上,隻等火燒的差不多了,不過三分鐘左右,將燒的焦黑的麥穗扒拉出來,放在手心揉一揉,吹掉黑皮,裡麵便是燒的焦香焦香的新麥,往嘴裡一填,味道奇異的好吃。
容大姐兒先揉了一把自己吃了,又揉第二把,並且示意在場眾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似笑非笑的目光瞅著小兒。
容謙咬唇。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頂天立地,言而有信。
阿爹是常這麼教導他,特彆是那日自從被蚱蜢嚇哭之後,又被阿姐嘲笑膽子還沒有小娘子們的大,他便暗暗下定決定再不流金豆豆了。
鼻端繚繞著新麥焦香的味道,小兒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大眼睛骨碌骨碌轉了兩下,瞧見楚君鉞唇邊的黑灰印子,十分體貼的掏出自己的小帕子去幫他拭擦,這讓楚君鉞下意識一僵——被個小孩子給擦嘴巴真是又尷尬又新奇的體驗。
“你瞧你瞧,三郎哥哥你也太不小心了!說了你多少次了吃東西要乾淨,彆弄的臉上身上都是!你這樣真是讓人太不放心了!”語氣嘮嘮叨叨,儼然是平日義安郡主批評他的話,隻是略做改動而已,最後才道出目的:“還是我來替你吃吧!”
容大姐兒指著僵在那裡的楚君鉞大樂,將手裡那把方才就揉好的新麥示意小兒,“那阿弟也幫我吃了吧?!”
容謙的大眼睛倏的就亮了,十分歡快的跑到容大姐兒身邊坐好,伸出小手來合在一處,眼巴巴瞧著她,隻等容大姐兒將手裡揉乾淨的新麥全部倒到了他手上,然後埋頭苦吃,小模樣十分招人。
其餘護衛連同楚君鉞見他吃的香甜,便時不時有人幫他揉麥穗,吹乾淨了給他吃。等到晚上回去,義安郡主見到臟的跟小花貓似的小兒,邊打水來給他洗臉洗手,邊數落他:“……說了你多少次了吃東西要乾淨,彆弄的臉上身上都是,你怎麼就不聽話呢?”
這數落的內容太過耳熟,眾人齊齊忍笑,將目光投向了楚君鉞。
楚君鉞:……
小兒將整個腦袋埋進麵盆裡朝外吹泡泡,義安郡主雖覺得眾人表情奇怪,但不知道什麼原因。
收完了莊稼,隻等脫粒之後,剩下的事情便是交稅。
四合村種的地乃是邊陲墾荒所得,但畝數卻是丈量過的,且每年都有官吏前來重新丈量,隻怕四合村人做也偷稅漏稅的事情來。而四合村的賦稅也是重的出奇,比之尋常百姓還要重上三成,碰上好的年景交完了賦稅尚且不夠一家人一年的嚼裹,若是碰上大旱之年,忍饑挨餓幾乎是常事。
況四合再往西去,便是北狄,此處乃是兩國相鄰之地,當初將先太子流放至此,今上繼位之後,一度派了嫡係前來此間鎮守,也不知是得了今上密旨還是彆的,反正待四合村民絕談不上和善,反壓迫的更為厲害,有時候甚直讓人懷疑今上是想將先太子逼迫讓他逃亡至北狄,背負個叛國的罪名,好翻身無望。
不過現在無論何種猜測,都隨著先太子長眠於地下了。最重要的是,事情以離奇的方式又迎來了新的希望。
脫粒之後,連糧倉也未進,便有官吏帶著兵勇前來征糧。
本地的官員年年有新花樣,有時候會要求四合村人將糧稅自己擔到府衙門口去,有時候也會心血來潮帶上官兵前來征糧,但無論何種情況,必定都不會給四合村人留下多少餘糧,總之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
今年征糧的官吏前來,與楚君鉞打了個照麵,他心中便一沉。
不巧的是,他恰巧在數年之前與征糧官有過一麵之緣。那征糧官與本朝的藩王之中的某一位恰巧有瓜葛,而且此事唯有他與楚老將軍暗中猜測,並未證實,明麵上,那位征糧官倒是今上嫡係。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完。
看了大家的留言,發現……有不少人小時候的野外食譜非常的豐富,讓我大開眼界。
想想小時候的野外食譜,那真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啊——並非是野外食譜真是有多美味,而是那種單純的快樂,真是讓人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