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多給了二十大錢咧?”婦人將銅錢數了一遍道。
“煩勞您跑一趟,主子賞了,您接著便是,我送您出府。”
婦人聽聞多的二十是賞錢,心中歡喜,腳下也鬆快了些。她賣了一日鴨蛋,若扣去成本,未必能賺二十個大錢。
待憶冬引了婦人出去,林雲星才看向弟弟妹妹道:“這回可明白了?”
“一般鄉下人不會說官話。”林黛玉不假思索道。
“普通鄉下人一輩子可能最遠隻到過所屬州縣城池,有些甚至一輩子都沒出過村子。莫說官話,怕是連揚州城的方言都聽不懂。方才那位嬸子能聽懂揚州話,應是時常進城賣貨。”
林雲星繼續解釋道:“鄉下人多不識字,說話過於文雅,如令尊令慈這等敬語未必能聽懂。提到父親所患肺疾,也不會說肺疾這般文雅。既已咯血,他們會習慣說肺癆,且治此症主藥絕不會是什麼百年人參。”
林硯點了點頭:“青絲、碧玉聽得懂官話,揚州話沒有鄉音,所以不是鄉下人。”
“再有便是名字,鄉下人不識字,給孩子取名字多為大郎、二郎、大妹、二妹、要麼就是紅蘭綠,樟土根。青絲碧玉不是鄉下人的用詞,若是大戶人家,碧玉也就罷了。青絲這樣的名字就是丫鬟都不會用。”
青絲多指頭發,女子之發甚私密,以青絲為名多了幾分曖昧,少了莊正。
林黛玉和林硯不由聽得入神。
“縱不曾與她們交談說話,亦是破綻不少。且看兩人下巴,微微泛紅,這是穿慣了綾羅綢緞,頭一次著粗布衣讓領子磨出來的。然後是頭發,換了粗布衣,頭發卻保養的極好,還用了刨花水。走到她們丈內便聞到桃花甜香,玉兒,這氣味可熟悉?”
林黛玉羞愧道:“這是今春芳妝新出的桃花香刨花水,李同知府上的妍姐姐送過長姐兩瓶,其中一瓶被我不慎打翻,正是這個香味。既家中有人病中缺錢,又怎麼會有心思梳頭,還用兩百錢一瓶的刨花水。”
“那就再說說,你們為何能用一百兩買來價值千金的瘦馬吧!”
林硯不假思索道:“我是阿爹的孩子,有人想要討好我!”
林雲星眉頭一挑道:“你是揚州知府的公子,平素不乏人討好,他們之前如何討好你?”
“給我送好吃的好玩的。”林硯委屈道,“她們學了琴棋書畫,難道不是送來陪我讀書下棋麼?除了這個還能做什麼?”林硯委屈道。
“你一個小不點,便是送你個天香國色的美人,你又知道什麼?這是送來給你做小娘的。”
林硯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旋即抖了抖,撲倒在林雲星懷裡:“哇~長姐,我錯了,快把她們送走。林左林右把她們丟出去,我不要後娘!”
林硯可不傻,他的小書童奉墨就是被後娘賣掉的,奉墨說了,十個後娘九個壞!
林黛玉沒有像弟弟一樣大哭,但臉色也變了變,囁喏道:“長~姐~”
“哭完了嗎?該你哭的時候還沒到。”林雲星一拍桌子道。
林硯聞言立即站直了身體,不敢放肆了。
“出門前,我給了你們一人一百錢,現在與我說說,你們如何來的一百兩買人。”
林硯求救地看向了林黛玉,林黛玉正要開口,對上長姐的眼睛,便不敢求情了。
“怎麼,不敢說?”
“我、我讓他們到府上收錢。”林硯小聲辯解道,“我自己存的錢。”
“好、好的很!”林雲星怒道,“你的錢不是爹娘和我給的?且大約明日揚州城的百姓就會知道,揚州知府的兒子七歲就能在孝期買瘦馬回家了。再過兩日,指不定多少揚州瘦馬送上門讓你挑。”
“長姐,我錯了,你饒了寶兒這一回吧!”林硯可憐巴巴道。
“手生出來!”
林硯老老實實攤開雙手,林雲星一巴掌打了下去:“阿爹一個月俸祿不過三貫五百錢,小小年紀一文不掙,就敢花一百兩,還是掛賬!林家縱有金山銀山也經不住你這般敗家。”
林硯下意識地一縮手,旋即又老老實實攤開雙手讓林雲星打。林黛玉和林硯淘氣時,林雲星時常以打一頓做要挾,可真動手卻是頭一回。一連打了十下,林硯雙掌通紅,卻咬著嘴唇,半點不敢哭出聲。
林雲星打完沒消氣,反而怒火越熾:“你們兩個給我滾回房去思過。”
林硯悄悄看了長姐一眼,到底不敢說話,抽抽噎噎回了自己院子。林黛玉作為“從犯”不敢求情,也不敢上前寬慰弟弟,老老實實回房了。
林雲星掃了一眼青絲碧玉道:“司琴,將人帶下去,查一查哪家指使的。”
“諾!”司琴招了幾個粗實婆子將青絲碧玉架去偏院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