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劍隨英蓮小姐回林府拾掇院子去了,知書、知畫跟著二姑娘讀書。”司琴道,“方才捧果子的是憶春,烹茶的憶夏,安棋的是憶冬。另有憶秋與晴雯、紫鵑、綠翡、紅翠趁著今日春光明媚留在院中翻曬書冊、衣物。”
進京時,甄英蓮帶著一部分人和行李回林府收拾。若賈府住的不舒服,隨時可搬回林府。除了英蓮,司琴等得用之人都要留在林黛玉和林硯身邊。長姐如母,想到自己數月不在,林雲星便覺得如何安排都不為過。
襲人柔柔笑道:“兩位林姑娘身邊的姐姐這般能乾,可把奴婢們比到泥裡去了。”
襲人是賈母送給賈寶玉的大丫鬟,暗地裡投了王夫人,以賈寶玉房裡人自居。賈寶玉若親近哪個女孩子,她都要醋一醋。隻她也清楚自己是奴婢,不敢明著爭風吃醋。見賈寶玉對林雲星身邊的丫鬟熱情,心意難平,便習慣性酸兩句。
“我久不居京城,都聽說過襲人姑娘的賢惠事,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林雲星淡然道。
這個聽說,自然是來自於賈璉。賈璉私下是個話癆屬性,但許多東西他又不敢對外說。林雲星與賈璉情同兄妹,且對雙方的來曆俱是看破不說破。因這個緣故,賈璉但凡不能對外說的事情都會對林雲星一吐為快。
後賈璉成親,與三公主琴瑟和諧,林雲星便少聽了許多吐槽。隻是關於賈府的事情,賈璉不好和妻子說,依舊常說給林雲星聽。
知道林雲星姐弟要回京,賈璉擔心林黛玉受劇情影響,牽扯到賈寶玉與薛寶釵、史湘雲的複雜關係裡,少不得給林雲星打個預防針。
諸如寶玉睡了秦可卿的床鬨出叔叔與侄媳的緋聞,與襲人初試雲/雨。這些本不該告訴未出閣的林雲星,但賈璉怕林雲星因寶玉年歲小沒有戒心,猶豫再三也寫信相告。
賢惠一詞乃是極好,卻不是一個丫鬟該有的品德。花襲人意識到林雲星意有所指,一時不敢做聲。
賈寶玉絲毫沒有意識到話語中的機鋒,看著棋盤已經陷入苦思。賈寶玉不愛四書五經,隻喜歡些雜書,然後便是下棋還懂一些。不論橫向比較水平,至少對於賈寶玉而言,琴棋書畫最擅長的應該算是棋。
隻這棋沒下多久,賈寶玉已經露出劣勢,不由抓腮撓頭。林雲星見他苦思冥想,略往椅子上靠了靠,司琴機靈地將林雲星看了一半的《春秋》奉上。
《春秋》是科舉必讀書目,為編年體史書。然它語言簡練,幾乎每個句子都暗含褒貶之意,故有春秋筆法之稱【注2】。
這本書對林硯現下的階段太過晦澀,林雲星便自己熟讀,將言語提煉說給林硯聽。這般學習的法子是賈璉所提,林雲星在林黛玉和林硯身上試驗。先將書本吃透,化繁為簡,讓小姐弟知道個大概,再慢慢學原文,果然效率倍增。
林雲星看著書,也不催著賈寶玉落子,反而與他聊天。若是往日,這麼漂亮的一位姐姐陪著自己聊天,賈寶玉定是歡天喜地,偏林雲星開口便是聖人之言。
賈寶玉聰慧過人,奈何讀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學識有限。縱林雲星嗓音悅耳動聽,也掩蓋不住她所言晦澀難懂,宛如和尚念經讓人頭疼。偏賈寶玉幾次想要打斷,林雲星便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愣是讓他無法開口拒絕。
一上午,賈寶玉在林雲星手下未贏一局棋,聽了諸多聖人之言不知是否入心。倒是喝了不少茶吃了許多點心,實在安耐不住才主動請辭,林雲星又殷切請他再來。
賈寶玉見林雲星笑語盈盈,竟不忍拒絕,隻是想到這位姐姐委實有些無趣。下棋不說些逗趣的話,開口便是聖人言,要麼就是經濟仕途,讓人避之不及。
見賈寶玉似是落荒而逃一般,司琴“噗嗤”一聲笑了:“姑娘恁地促狹,這般戲弄表少爺。”
林雲星將手冊遞給司琴:“如何戲弄?我這是教導他,且將東西收拾了,回去吧!”
“那姑娘可琢磨出如何對表少爺對症下藥?”司琴好奇道。
“待我回揚州,寶玉若是來尋玉兒和阿硯玩,你就邀請他與阿硯一道讀書打拳。三兩次,他就不樂意來了。”
司琴暗道:這位表少爺比那女兒家還像水做的,讓他與小公子打拳,豈非要命?
須知林硯生來體弱,林雲星自小以內力為他溫養洗伐筋骨。學走後便被鼓動著滿院子撒歡,略大些開始學拳練習揮劍,如今已有幾年。不說學了多少武功,看著單薄的小身板體力耐力遠勝同齡孩子。
下午賈寶玉再沒有來這邊,林雲星也不關注他的去向。未時過半,林硯就提著小書包帶著書童回來了。
昨日是新夫子那裡試聽課,因兩個夫子分上午和下午教學,故學了一日。林硯聽得還算喜歡,林雲星便給弟弟製定了新的學習計劃。派人與夫子打過招呼,讓他比賈琮兄弟早一個時辰下學。
賈府家學是辰時四刻到午時三刻,未時到申時三刻,每三刻休一刻,分成七節課,每五日一休【注3】。林硯讀書外還要習武煉體,早膳前練拳半個時辰,下午隻上一節課,然後就要回來練劍一個時辰。晚膳前是玩耍時間,晚膳結束兩刻鐘後讀書或練武隨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