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明並未留意林釗的轉變, 現在他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今日之事有多少是徒元義所算計?
從徒元燦失蹤到被尋到,處處都透著蹊蹺。
指向肖殺擄人的證據不少,但破綻也極多。元宵夜的目擊證人隻看到了扶徒元燦離開之人側臉,之所以懷疑是肖殺是方錄聽其描述後, 再拿肖殺的畫像去核對;凶徒在嬌鸞處一直蒙臉不曾露出真容, 嬌鸞主仆隻是描述出其中一人身形與肖殺相似。
肖殺刻意遮掩麵容可以解釋為他身為通緝犯有意隱匿身份, 但對方同樣可以懷疑有人假扮肖殺。再比如徒元燦失蹤三日, 為何毫無損傷。肖殺擄走徒元燦, 應該有目的才對, 偏偏他手握一個親王, 卻什麼都沒做。
然這諸多破綻,都在徒元啟倉促中決定殺人滅口的這一刻全部被圓上了。
通天坊餘孽的現身讓徒元明明白了徒元義設計此局的底氣。正所謂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徒元義怕是早就知道了徒元啟與隱不清不楚。綁架徒元燦, 將人藏在甜水胡同, 並非要對徒元燦做什麼,而是為了嫁禍徒元啟,逼他自亂陣腳,露出破綻。
至於徒元義為何知道徒元啟與隱有關, 也不難猜。
破通天坊時, 他們就懷疑過給京兆府和各王府送告密信的是林雲星。那時林雲星將所有人都糊弄了過去,如今看來, 最初的直覺才是最正確的。
對於隱和通天坊, 林雲星比他們任何人都了解, 而她也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所知告知了徒元義, 就如徒元義出京時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王府交給林雲星一樣, 這對未婚夫妻比許多夫妻都更信任彼此。
知道徒元啟與隱也有關係, 再細想通天坊一案,王子騰是隱之主的說法竟是漏洞百出。通天坊餘孽肖殺尚且在逃,王子騰那會兒正在回京路上,為何沒有逃走?
王子騰或許與通天坊有關,但絕不是隱真正的主人。他在隱內部,地位怕還不如肖殺,否則也不會乾脆利落的死在回京路上。可徒元啟是隱的主人嗎?
徒元明略有些遲疑,以徒元啟的身份極符合隱之主的背景。可徒元啟今日魯莽的舉動與老謀深算的隱之主人完全不同,且徒元啟年齡也對不上。徒元啟或許是隱的關聯者甚至是繼任者,但絕不是創立者與掌舵者。
“殿下,京兆府到了。”
徒元明點點頭,卻沒有隨林釗下車:“嬌鸞主仆受了傷,給她們請個大夫,好生安置。稍後虞宏化到了,就要她們認人。”
林釗忙道:“嬌鸞和綠芙傷勢不輕,下官以為先安排在後院廂房,再派人保護,王爺覺得如何?”
“如此安排甚好,除卻虞宏化,後麵還有齊公子,她們主仆的安全一定要保證。”徒元明叮囑道,“這邊你先處置,本王要去三王府探視三皇兄。”
“殿下請!”
徒元明的馬車從京兆府離開,直奔三王府。到了三王府才知道除卻徒元啟進宮麵君稟告案情,已經建府的兄弟中隻有尚在禁閉養傷的徒元義沒來探望。
徒元明來時,徒元燦已梳洗更衣,正鬨著要進宮見陛下,幾個兄弟攔住了。
徒元明見他們鬨哄哄地便皺眉道:“三皇兄被擄多日,因何不好好休息?你身上酒氣尚未散去,如何進宮麵君?”
“四皇兄來的正好,三皇兄正說要進宮告狀呢!他說是老七將他抓走,我看他滿身酒氣,是酒還沒醒呢!”五皇子高聲道,“誰不知道老七傷了膝蓋,又被父皇罰閉門思過,根本出不了門。”
“三皇兄中氣十足,看著不像受了什麼罪。莫不是自己藏起來喝花酒,忘了交代左右。眼下見事情鬨大,怕父皇責罰,就扯出剛與你打過架的七哥背鍋吧?”開口的是八皇子徒元植。
徒元植比徒元義小兩歲,去年剛出宮建府。其母母憑子貴封了嬪,卻不得寵,外家也沒什麼底蘊。早早明白自己比不得羽翼已豐的兄長們,徒元植就歇了奪嫡的心思,投身書畫。徒元植年紀雖小,卻愛酒,往日與徒元義頗為投契。
隻前些年徒元植沒有出宮建府,待他出宮開府,徒元義似有意投身奪嫡,又出京辦差,兄弟二人這才少了往來。
同樣無心奪嫡,徒元義因是皇後養子,旁人待他總比徒元植多些關注。沒想到素來沒什麼存在感的徒元植突然出言嘲諷徒元燦,幾位兄長都有些意外。
徒元燦麵色一黑,斥道:“小八,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隨口一說罷了,三皇兄何必這般緊張?”八皇子笑道,“說來三皇兄府上的湯長史亦是口口聲聲說是七哥擄人,京兆府的人不是核實過了嗎?三皇兄在朱雀街出事時,四哥、稚兒還有未來七嫂都與七哥在一處看焰火呢!”
“不可能,我親眼看到老七打暈邱武,挾持了我跳下酒樓。”徒元燦堅持道,“我怎麼可能認錯老七,且除了他,還有誰能挾持我,跳下二樓混入人群。”
“三皇兄此言是覺得我與老七串供撒謊嗎?”徒元明冷聲道。
“誰不知道你與老七是一夥的?”
“三皇兄慎言!”六皇子忙出麵說和,“三皇兄此言過了,且不說你失蹤這幾日,是二皇兄和四皇兄忙前忙後救人。老七在府上養傷,嘴上說不幫忙,還不是派了他身邊的葉逍葉遙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