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國哼了聲：“劉一波到我們生產大隊偷錢，偷了錢還謀殺了人,這事兒警察已經結案了,劉一波已經被捉拿了，我們現在來要你們上進生產大隊給說話,我們大隊的人不能白死。而且,對方還是軍人家屬。”
什麼？
旁邊上工的人聽了,嚇了一跳。
“不會吧，二流子平時雖然偷雞摸狗，但是殺人？”
“我看他沒這個膽子。”
“切,我看準是他乾的,平時何止偷雞摸狗,還愛占女人的便宜。”
“……”
劉上進很快冷靜了下來：“老王,這事情看不是開玩笑。”殺人？這事情可大了。
白露上前一步：“劉大隊長你好,我叫白露，我男人叫顧琛陽，劉一波偷的是我家的錢,謀殺的是我婆婆趙秋萍。是前天下午謀殺的，我當天就報了案,今天早上鎮上派出所杜所長來告訴我,劉一波已經認罪了，這件事我們全隊的人都知道,我想這麼大的事情，杜所長肯定會知會劉家人，請你把劉家人叫出來。”
王家人：“對,把劉家人叫出來。”
有人道：“今天是看到警察來過，去的劉家。”
“對對對，我當時還好奇來著，問劉一波他娘什麼事情，那劉家婆娘說是來問路的。”
“今天上午我看到劉家人出去了，現在有沒有回來不知道。”
“上午她沒來上工，這會兒也沒來。”
“劉一波他大哥大嫂在上工，在那。”
劉上進道：“劉一河，你們夫妻倆過來，把這件事說清楚，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劉一河是劉一波的大哥，是個實誠的人，但是他不得他娘的喜歡，反倒是劉一波牙尖嘴利，很得她娘的喜歡。
劉一河道：“今天警察的確來過也說了……說了小弟的事情，就是……就是他偷錢殺人的事情，所以……所以大早上的，我爸媽就出去看我小弟了。”
劉上進吸了一口冷氣：“所以這事兒是真的？”
劉一河道：“警察說證據確鑿，我小弟要被槍斃。”
劉上進沉下臉，這槍斃兩個字都出來了，這得是多大罪的？
王大國道：“既然事情已經確鑿了，那麼白露婆婆的事情你們怎麼給說法？”
劉上進問：“這事兒你們想怎麼辦？劉一波都要被槍斃了，就是一命賠一命的事兒，也夠了。”
王大國冷笑：“趙秋萍可是軍人家屬，而且早年喪夫，一個人守寡二十來年，把兒子養大，她在我們隊裡的風評非常的好，是個能頂半邊天的婦女，劉一波是什麼貨色？這能比嗎？”
劉上進道：“那你們去找劉家，這是他們的家事，跟我們大隊沒有關係。”
白露道：“我們本來也不是來找大隊長你的，我們大隊長過來跟你打個招呼，那是禮貌。我們大隊都是有禮貌的人，既然大隊長讓我們自己解決，那就好辦了。”白露說著，又對王家眾人道，“各位伯伯、伯娘、哥哥嫂嫂們，我婆婆死於非命，謝謝你們對我的維護，請你們再維護一回，到了王家，該拿的東西全部拿走，就是到我婆婆墳前燒了，我也要給她一個交代，如果有人敢反對，我就給部隊打電話，去縣政府要說法，上進生產大隊出這樣的二流子，應該被公社點名批評，應該上報紙公開。”在這件事上，她是弱者，她隻要把握好弱者的態度就成，當然，弱者不是軟弱。
“露露放心，我們一定支持你。”
“露露不要怕，我們王家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對，真當我們王家沒人是嗎？我們王家的女兒能由著外人欺負？”
“你……”劉上進氣死了，“小姑娘啊，你這事情鬨大了吧？你們要找劉家要說法，這是你們的私事，我不反對，但是跟我們大隊有什麼關係？劉一波不求上進，劉家人都不管，我們這些外人又不是他的爹媽，難道還要管？”
白露道：“大隊長，說句不禮貌的話，您如果死了媽，還能跟我說這是私事，跟大隊沒有關係，那我無話可說。當然，我這話是不對的，我先向您道歉。”
劉上進眯起眼：“小姑娘，你年紀小小口氣倒是不小，說話這樣歹毒可不好。”
“我閨女哪裡說錯了？”方亞芬第一個不滿。
“大隊長年紀也不小，能這樣說小輩歹毒？”大伯娘緊跟著道。
“我看大隊長年紀又大口氣又大。”陳荷花道。
“就是，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十幾歲的小姑娘吵。”二伯娘道。
劉上進：“你們……”這群婦女，真是氣死他了。
白露道：“我嫁給顧琛陽的時候，他成了活死人、我婆婆中風不能動，部隊領導親自給我保的媒，縣城公安局都知道的事情，我看誰敢說我的不是。我男人為了國家等同於犧牲了，我婆婆就算中了風也無怨無悔，可今天竟然有了謀殺了她，這是你們大隊的人，難道我公開登報都不行？這事兒沒有發生在大隊長您的身上，你當然不歹毒了。”白露的聲音軟軟的，帶著20來歲女孩的嬌氣。
可是劉上進哪裡聽不出這姑娘的威脅？“你……”年紀小小，本事倒是不小。“那你們想怎麼樣？”
白露道：“大隊長您做個主，讓劉家賠我們500斤糧食，200塊錢。”
劉一河媳婦道：“我們家沒有錢，糧食自己都吃不飽了。”她麵色暗黃，一看就是營養不好造成的，但是她的營養不好，是因為在劉家沒地位，而不是劉家沒糧食。
劉上進道：“500斤糧食200塊錢的確沒那麼多。我們一年到頭10個工分換一斤糧食，像劉一波家一年到頭也就千把斤的糧食，50來塊錢的收入。或許200塊錢他們有存著，但是糧食絕對是不夠吃的，他們家有5個大人，兩個小孩，一天3斤糧食都不夠吃。”
白露道：“我們要賠償，也不是來逼死人，所以我給劉家想了個法子，不過需要大隊長幫個忙。”
這是個坑，劉上進知道。可是特麼如果不解決，如果白露去縣城鬨，去登報，他們大隊就完了。每年去公社開會肯定被點名批評，往後的文明大隊評比再也沒有希望了。
劉上進問：“你說。”這小姑娘嘴皮子這麼厲害，也不知道怎麼養出來的。
白露道：“你們大隊代替劉家賠償給我家500斤糧食、200塊錢。”
“這不可能。”劉上進拒絕。
“對，為什麼要我們賠？”上進生產大隊的村民也不會答應。
“就算劉一波是我們大隊的人，也沒有要我們賠償的道理，這去哪裡都說不通。”
白露道：“各位叔叔嬸嬸、大哥大嫂，你們誤會了，這是劉家的事情，怎麼能要你們賠償呢？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那你繼續說。”
“對啊，那你想說的是啥意思？”
白露道：“你們大隊代替劉家賠償給我家500斤糧食、200塊錢，然後大隊每年扣劉家100斤糧食、40塊錢，這樣扣5年劉家也就賠償完了。當然，大隊的錢和糧食也不能白白的借給劉家，劉家可以付出勞動力來補償，比如在這五年裡，牛棚可以交給劉家人打掃，如果牛棚有臭老九在打掃的話，那麼可以罰他們打掃村裡的路。”
劉上進一聽，這主意不錯。雖然花了五年，但是這糧食和錢到底也是劉家的，跟村裡沒有關係，一年扣100的糧食，對劉家也不怎麼會傷筋動骨。而這五年裡，村裡的路也有人打掃了，實在是不錯。
劉上進和幾個有說話權的人打了一下眼色，然後道：“這事情我做主了，答應你。不過不是今兒，我要去鎮上派出所打聽一下事情，如果確定了，我明兒就把錢和糧食給你送過來。”
白露道：“謝謝大隊長，大隊長做事情公道，我明兒就給報社寫一份感謝信。”
劉上進：“真能上報嗎？”他還沒上過報紙。
白露：“……我去縣城的時候專門打聽一下，您這樣為我們軍屬考慮，我肯定是要感謝您的。”
劉一波這事情如果是真的，劉上進就做主答應白露了。一年扣劉家100斤糧食，倒也不過分的。
談妥之後，白露等人就告辭了。
王大國上前幾步，和白露並排走著：“露露侄女，你看劉桃花是不是也來個懲罰五年，給咱們大隊裡掃路？”
白露沒有想到王大國還能有這樣的騷操作，真是學以致用啊。不過關於劉桃花，她倒是有個好法子了：“伯伯，您可以讓劉桃花先懲罰打掃村裡的路兩個月，兩個月後，拿劉桃花的事情引以為鑒，誰再犯，就加長時間，比如三個月、四個月……”
王大國道：“行，這法子行。”
回到村裡已經兩點半了，大家繼續去上工了，白露則回了家。兩個蘿卜頭去玩了沒回來，白露沒事情做，就把一些禮物拿出來，今天這些人，每戶人家得送禮。一共有七戶人家，要七份禮物，送什麼好呢？
冷凍的餃子可以派上用場。她決定給每戶人家送30個餃子。
快到晚飯的時候，顧乾牽著顧坤回來了。
“媽媽，我們回來了。”
“媽媽，我們回來了。”
顧坤雖然口齒不伶俐，但是跟著哥哥還是會說的。
“回來了，你們下午去哪裡玩了？”白露出來，看見他們手上臟兮兮的，顧坤還拎著一個小籃子，“這是什麼啊？”過去一看，竟然是苔菜（海裡的藻類苔菜，並不是地裡的蔬菜苔菜。）用曬乾的苔菜炒年糕，味道是一絕，這麼想著，白露想吃炒年糕了，可惜家裡沒有年糕，得做。
顧乾：“我們去海邊撿苔菜了，我們沒有下海玩水，是海水退潮了，就在海邊上撿。我把小書包放在家裡了，回來拿籃子的時候放的，沒有弄臟。”
顧坤：“我也沒有弄臟。”
大隊裡附近有海，海的對麵有山，據說那邊有部隊把守。不過這裡靠邊的海水很淺，是不危險的，小孩兒們經常去玩。等海水退潮的時候就更加不危險了，跟平地上玩似的，就是身體容易弄臟。
白露道：“先把手洗洗，吃飯吧。”
“哎。”
晚飯是清淡為主的，白米飯、蒜泥青菜、醋溜土豆絲。雖然沒有趙秋萍的生活對白露來說更加的自由，但是也不能每天吃肉。如果每天有肉，現在孩子們還小，不會有想法，等到長大了肯定會疑惑。
不過，就是蒜泥青菜和醋溜土豆絲，兩個小孩兒也吃的有滋有味的。
白露不吃剩飯剩菜，所以做的量少，剛好適合他們。白露還要減肥，她的碗裡就兩口飯，顧坤年紀小，小半碗，顧乾大一點，大半碗。
結果，顧乾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白露的碗，然後小孩兒把自己的碗推到白露麵前：“媽媽，你吃我的飯飯吧，我肚子不餓。”
白露一愣：“你肚子真不餓？”
顧乾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怎麼會不餓？但是：“媽媽，我以後都吃一點點，都給你吃，還有我真的不餓。”
白露道：“可是我也不餓啊，那怎麼辦？咱們乾乾的飯飯沒人吃了，放著明天吃吧。”
顧乾：“你騙人。”
白露問：“我怎麼騙人了？”
顧乾一副我明白的表情：“一定是家裡沒飯了，所以你才說不餓，你看，你碗裡都隻有一點點的飯。”
白露有些意外，一股異樣的感情在她的心口冒起。她沒有想到顧乾會關心她，這麼小的孩子，竟然會這麼懂事。
“媽媽吃……給媽媽吃……”顧坤也把自己的飯碗推過來，不過，如果忽略他夾菜的動作的話。
白露道：“媽媽不吃你們吃……乾乾，媽媽是真的不餓，家裡也有米。”
顧乾：“我不信，你們大人都說不餓，然後其實家裡沒飯了。”
白露道：“你去裡麵的米缸看看，有沒有米。”因為趙秋萍不在了，所以在吃食上她也不用做手腳了，她直接成袋的大米拿出來，然後倒進米缸裡，一袋大米有20斤，袋子直接扔灶頭裡燒了。
“那我去看看。”
過了一會兒，顧乾又跑出來了，嘴巴裡微微笑著，他看了，米缸裡的米是滿的，可以吃很久了。
白露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吃。”
顧乾道：“嗯。”
“吃，我要吃。”顧坤不會用筷子，用的是木調羹，但是調羹也兜不住菜。
白露把菜夾到調羹裡，他在自己送進嘴巴裡，吃的香香的。這個年代的孩子有一個好，就是不挑食。因為吃的少，沒有挑食的資本。而且，為了他們倆的小熊玩偶不被回收，兄弟倆吃飯的時候很注意，顧乾盯著弟弟、教著弟弟，顧坤吃飯也也來越乖了，雖然桌子上還會有米飯掉出，但是起碼會乖乖吃了。這真是個好習慣！
吃好晚飯，白露拿出40斤的大米裝在背簍裡，帶著孩子去王家了。
“媽媽，我們去乾嘛？”顧乾好奇的問。
白露道：“請外公幫我們磨大米粉。”
顧乾好奇：“大米粉做包子饅頭嗎？”在顧乾心裡，大米粉和麵粉是一樣的。
白露道：“是做年糕。”
顧乾：“年糕是什麼？”
白露：“年糕跟包子饅頭一樣的好吃。”這個年代有沒有年糕白露不知道，但是這個年代的人是絕對不舍得拿大米或者糯米做年糕的，成本太高。年糕就是個糕點，用一斤大米磨成粉做年糕，還不如把一斤大米熬成粥吃。
到了王家，大家也吃好了飯，看到白露背著背簍進來，還以為是送什麼東西來了。
白露道：“爸、媽。爸，我要找您幫忙。”
王大橋：“啥事情啊？你儘管說。”
白露道：“我想請爸幫我把大米磨成粉。”
方亞芬問：“給孩子吃米粉？”
白露道：“不是，我要做年糕。”
方亞芬：“年糕是啥？”
白露：“……這說不清楚，等我做好了，給您嘗嘗，很好吃的，我同學的媽媽經常做，味道可棒了。”
方亞芬：“那敢情好。”
陳荷花：“妹子，我也沒有吃過年糕，給我也嘗嘗？”
白露：“行。”
王大橋把背簍拎了起來，有些詫異，米有些重，估摸著量不少：“村裡有個公共的石磨，這會兒估計沒人在用，我去給你磨。”
“好，謝謝爸”
雖然是王大橋去磨，但是王家人都跟去了，過了一會兒，來看的人多了。村子裡沒什麼事情，一個兩個人都是來湊熱鬨的。
有人看見王大橋拿這麼好的米磨成米粉，心道真浪費。不過大家也想得到，肯定是王大橋閨女的主意。甚至有人覺得，王大橋閨女嫁到顧家真是掉進福窩裡了，趙秋萍一死，這顧家就是白露當家作主了。一時之間，有不少人越想越羨慕。
40斤的大米磨的還算快，磨好後，王大橋給拎回來的，拎到廚房之後，看見女兒家的水缸快見底了，於是老父親又給女兒去挑了水，之前的水還是前天王有進幫忙挑的，等到女兒家的水缸滿了，老父親還很有成就感。
“謝謝爸。爸，明兒早上你和媽來家裡吃飯，我做年糕湯給你們喝。”白露送王大橋到門口。
王大橋道：“費那個心乾什麼，家裡有吃的。”
白露道：“那您不來的話我給拿過來，到時候家裡人多，可不夠吃了，這可是我孝敬您和我媽的。”
王大橋心裡其實很高興，但是他不說，麵上也是淡淡的：“行，我知道了，你進去吧，天黑了早點睡。”
“那您回去注意路。”
“這路我走了一輩子了。”
……
一家人洗完澡躺在床上，顧乾問：“媽媽，我有幾朵小紅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