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山點點頭,接受了白露給的台階,也領了這份人情,不然白露把這件事捅到縣政府縣長秘書處,他就出事了:“白露同誌說得對,不愧是縣政府表揚和獎賞的人,這思想覺悟真高。還有你們這些人,你們要記住了,白露同誌的思想是高尚的,她的行為是值得我們每一個人佩服的,我希望大家以後不要再冤枉她了,還有你……”蔣山指著劉桃花,“冤枉軍屬、冤枉縣政府領導,這件事一定要公開批評,我會把這件事上報的。”說著,又對白露道,“白露同誌,打擾了……我們這就把劉桃花帶走。”
“放開我,你們想要乾什麼……放開我……”劉桃花拚命掙紮,臉上露出驚惶不安的神情,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的害怕。像劉桃花這種人就是無賴,遇上橫的就怕,欺軟怕硬。
可惜,不管劉桃花怎麼叫都沒有用,蔣山是肯定要用她找回麵子的。而且,蔣山覺得因為這件事說不定他可以升一升,畢竟他“還了”縣長秘書一個清白,如果這件事好好利用的話,就是他出頭之日了。當然,在這之前,他首先要感謝白露,如果白露較真,沒把話說的這麼好聽,那麼他可能就要被“處理”了。
蔣山帶著人離開了,劉桃花的家人還不知道劉桃花被帶走了,他們還在拚死拚活的上工呢,這劉桃花就又闖禍了。不過經過這件事之後,白露在村裡就成了頭一份了,大家知道她跟縣政府有關係,誰也不敢忍她了。
看熱鬨的人都去上工了,關心白露的王家人也去上工了,方亞芬留了下來:“還好沒事,真是嚇死我了,那個殺千刀的劉桃花,真是個害人精。”
白露拍拍方亞芬的背,細聲安慰:“媽,你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政府都因此鼓勵我了,給了我工作,可見我的形象是非常正麵的,更加不會有事。”在這個年代,這種被政府獎賞、讚揚的人,是非常光榮的。“不過媽,今天劉桃花的事情給了我一個提醒,過了今天,趙嬸子的頭七過了,從明天開始,我想讓小望晚上住到顧家來,住顧琛陽之前的那個房間,有小望在,旁人的眼光總能放正一些。”
方亞芬一想,覺得閨女說的有道理:“好,晚上我跟小望說,你考慮的仔細,像劉桃花這樣的人不少,都是一群吃飽了撐著沒事乾的人……”
方亞芬話還沒說話,院子裡又跑進來幾個人,衝著白露一跪:“白露,我求求你饒了我媽吧,白露,我給你磕頭了,求求你饒了我媽吧。”
白露疑惑的看著方亞芬,方亞芬擋在白露麵前:“你媽那是自作自受,冤枉軍屬,你去問問警察這種事情是不是對的,如果這件事沒有搞清楚,我家露露怎麼辦?被抓去勞改嗎?你也不用跪這跪那的,我們不吃這一套,想用這個威脅我家露露沒用,你想跪,我就坐在這裡受你的跪。”她閨女年紀小,被人一跪會折壽,她方亞芬今年四十了,大半輩子活下來了,可不怕被折壽。再說,她和劉桃花同輩,劉桃花女兒要跪,她也受得起。
劉桃花的女兒叫王二丫,她一臉懦弱又堅定的看著方亞芬:“嬸子求求您了,您這是逼我媽去死啊,求求您給我媽一條活路吧,求求您了。”說著,她頭磕到了地上,發出了砰砰砰的聲音。
這種場麵方亞芬見多了,根本不在意,但是白露看著忍不住蹙眉。劉二丫的行為,跟道德綁架沒什麼區彆,現在她是被冤枉的人,大家會站在她的角度為她覺得委屈,但是過上幾天,劉二丫一直跪在這裡,大家就會覺得劉二丫可憐,覺得她無情,這就是人性,天生的同情弱者。
白露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的發生,她從方亞芬的背後走出來,蹲下身,平視劉二丫:“你要救你媽,求我沒有用,不過有個人你可以去求一求。”
王二丫問:“誰……誰啊,你能告訴我是誰嗎?”
白露道:“當然可以,雖然你媽這個人嘴巴壞,做的事情缺德,我也恨不得她去勞改,但是我們畢竟都是一個村裡的,我也不想我們大隊因此壞了名聲。你知道你媽為什麼被抓走嗎?”
王二丫道:“我聽大家在說,是因為舉報你搞破鞋,她……她冤枉了你,但是她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
白露道:“打住,她如果不是故意的,那麼就是我搞破鞋了?”
王二丫急著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媽聽錯了,對,她聽錯了,她……她也是擔心你搞破鞋,為了我們大隊好,她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
白露不想跟王二丫這種三觀不正的人嘮叨,當然,她才不管王二丫的三觀是不是正的,她道:“你媽冤枉我搞破鞋,這是汙蔑,她不僅汙蔑我跟王鐵石,還汙蔑我跟縣長秘書,你應該知道,我隻是小老百姓,重點是縣長秘書那裡,她汙蔑縣長秘書的事情大家都聽見的,所以你求我沒有用。你想一想,縣長秘書會聽我們老百姓的話嗎?”
王二丫想了想,搖搖頭。縣長秘書這種大人物,怎麼會聽我們小老百姓的話呢?“那……那我媽怎麼辦?嗚嗚嗚……我媽是不是要被槍斃?我媽媽怎麼辦啊?”
白露最討厭這種哭哭滴滴的人了,但為了對方不煩著自己,她還是耐著心思解釋:“也不是沒有辦法的,你媽是被戴紅袖章的領導抓走的,現在應該在他們那,你要去找他們,問問他們這事情怎麼辦?你媽怎樣才能放出來。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怎麼說都沒有用,關鍵還問他們,你說呢?”
王二丫哭泣的聲音停了一下,然後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你說的對,我要去問他們,謝謝你白露,你真是個好人,謝謝你……”王二丫說著,站起來就跑。
王二丫跑出顧家門口之後,有人從角落裡走了出來,竟然是王二丫的大嫂,那個劉桃花的媽寶男兒子娶的媳婦,叫錢大紅的。
錢大紅看著王二丫的背影沉思了一下,然後咬了咬牙根,走進了顧家。
白露才送走王二丫,又看見一個婦女進來,她問方亞芬:“媽,這又是劉桃花家的?”
方亞芬道:“這是錢大紅,劉桃花的兒媳婦,劉桃花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說著,方亞芬又看向錢大紅,“大紅,你婆婆的事情,我們已經跟二丫說了,讓她去問戴紅袖章的領導,這個歸他們管,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也沒有辦法。”
錢大紅縮了縮脖子,這是常年畏懼她婆婆劉桃花養成的習慣,所以麵對彆人,錢大紅也是小心翼翼的。“嬸子,我……我不是……我……”
方亞芬道:“你去找二丫吧,你婆婆的事情彆來煩我們露露了,我們露露被你婆婆冤枉了,她才是最委屈的人。”
錢大紅看著方亞芬,最後猶猶豫豫的走了。但是走了幾步,她雙手一握拳,又轉過身:“嬸子,我想問一下,我婆婆……我婆婆這樣的事情,她冤枉人搞破鞋,會不會坐牢啊?”
方亞芬一愣,沒有想到錢大紅會問這個,她不是應該來求情的嗎?就連白露也有些意外。
方亞芬看向白露:“露露,這事情?”因為她也不知道,彆看她看著很強勢,其實她也是什麼都不懂的。
白露道:“很抱歉,這個我也不知道,你還是去問一下戴紅袖章的領導吧。”
錢大紅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再次開口:“那……那坐牢的可能性大嗎?”
這個?
白露看著她,看她的樣子不像是為了劉桃花在擔心,相反,她似乎更加想知道劉桃花會不會坐牢。白露想了想道:“可能會吧。”因為錢大紅沒有像王二丫那樣又哭又跪的,所以白露也說的實實在在。
錢大紅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就轉身走了。
她走了之後,白露問方亞芬:“媽,她好像……希望劉桃花坐牢。”
方亞芬被白露說的打了一個機靈,她仔細想了想,然後睜大了眼睛:“不會吧?”
看著方亞芬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白露趕忙道:“可能是我看錯了。”
一直悶聲不響的錢娟說了一句:“我看著像。”
方亞芬和白露同時看向錢娟,錢娟趕忙解釋:“就是……就是平時劉桃花對錢大紅很不好,不是打就是罵的,就連錢大紅她男人對他也不好,她男人什麼都聽劉桃花的,所以……所以我覺得錢大紅希望劉桃花坐牢也是有可能的。”
方亞芬看著錢娟的眼神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她問:“都快飯點了,你怎麼還不去做飯?”
錢娟趕忙道:“我這就去了,我……我在這裡做鞋子,馬上去了。”又對白露道,“小妹,我東西放在這裡,下午再過來。”
方亞芬看著錢娟匆匆忙忙的離開,她皺了皺眉頭:“看著她悶聲不響的,還以為很老實,沒有想到也是有心思的。”
白露疑惑:“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二嫂她怎麼了?”
方亞芬道:“你沒聽到她剛才的話嗎?錢大紅因為劉桃花對她不好,所以錢大紅希望劉桃花坐牢,那假如有一天,她把這心思動到我身上呢?”方亞芬顫抖了一下,這悶聲不響的人心思真可怕。方亞芬平時喜歡陳荷花,倒不是因為因為陳荷花給她生了一個孫子,而是因為陳荷花這人雖然有點小心思,但是那心思一看就透。相反,這個二兒媳婦平時不怎麼說話,她覺得這是個老實,但是現在看來……
白露道:“媽,你想多了,不僅二嫂想到了,不是連我也想到了嗎?是我先說錢大紅好像希望劉桃花坐牢的,那豈不是我也是這樣的人了?”不過說到底,如果她是錢大紅,被婆婆這樣壓迫,被丈夫那樣欺負,她肯定也希望婆婆坐牢的,她覺得這種心思很正常。
方亞芬道:“去去去,你那是說出錢大紅的想法,隻是懷疑。可是你看看你二嫂,她當時說的時候,是非常肯定的。”
白露:“媽,您想多了。”
方亞芬揮揮手:“行了行了不說這個了,我自認為還是一碗水端平的。當年你大嫂懷孕的時候,我沒讓她上工,現在你二嫂懷孕了,我也照樣沒讓她上工。不過,你大嫂懷孕的時候,咱們家每天有兩個雞蛋,她吃一個,另一個我存著給供銷社換錢,有時候咱們家和喝個蛋湯。現在有了四毛,你二嫂也懷孕了,兩隻母雞一天兩個雞蛋偶爾隻下一個,一個給四毛,一個存著給供銷社換錢,或者我們喝點湯,她就沒有額外的雞蛋吃了。不過等到過年的時候另外四隻母雞也能下蛋了,可以給她一隻。”
白露道:“媽,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了。”瞧瞧劉桃花,再看看方亞芬,根本沒有可比性。
方亞芬白了白露一眼:“就你嘴巴甜。”
白露道:“我這是就事論事。”
方亞芬道:“行了行了,我走了,午飯的時候我給小望說一下,讓他明天就搬過來。”
白露道:“謝謝媽,小望搬過來,如果學習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方亞芬眼睛一亮:“這敢情好,啊喲,實在太好了。小望身體不好,上工賺不了工分,以後沒辦法養活孩子,所以我才咬咬牙讓他讀書,希望以後能靠筆杆子賺錢,或者去廠裡當個工人,哎……不想了,還早著呢。”接著方亞芬又道,“我先走了。”
白露叫住她:“媽,我跟您說件事兒。”
方亞芬問:“什麼事情,你說。”
白露猶豫了一下:“你和大牛媽關係怎麼樣?”
方亞芬道:“沒什麼私情,也就碰到了打個招呼,都是一個大隊的人,就這樣。再說,我們不同輩分,怎麼了?”
白露道:“就劉桃花舉報我搞破鞋這件事,她被戴紅袖章的人抓走了,我這邊也不能再要賠償了,畢竟她還得賠我一整年的糧食呢,但是……大牛媽家可不一樣,我被冤枉,大牛他爸不也是被冤枉的嗎?他們家也可以找大隊長要個說法。不然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我想想又不得勁,得讓大家都知道,謹記在腦子裡。”
方亞芬道:“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不過跟大牛媽說不行,這得跟大牛奶奶說。我跟你說啊,大牛奶奶是個小氣的,愛占便宜的,如果我稍微給她提個醒,她肯定去要賠償。你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
白露:“謝謝媽。”
方亞芬:“母女間說那個謝乾啥,我走了。”
白露:“我送你。”
方亞芬道:“送什麼,你去做飯吧,待會兒孩子們就回來了。”
白露:“那行。”
方亞芬走出顧家,笑著搖搖頭,沒有想到她閨女這麼聰明,這點隨了她男人。她給王家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三個兒子都是厚實的人,沒有一個像她男人的,好在女兒像。都說女兒像爸,兒子像媽,還是有點道理的。不不不,也沒道理,她也不笨啊,但是兒子也沒有像她一樣聰明啊。
方亞芬自個兒想著樂一樂,回家的路上,又去大牛家逛了一下。
午飯白露就做了兩個菜,一個是青炒豆芽、一個是紅燒大頭菜。這飯才吃了一半,陳荷花就來了:“小妹……小妹……”
白露問:“大嫂有事?”
陳荷花神神秘秘道:“大牛媽和大牛奶奶在劉桃花家鬨,要他們家賠償大牛爸的什麼名聲,啊喲,真是好笑了,大家都在看熱鬨。”說著,眼睛掃了一下餐桌上的,就兩盤子菜,也沒什麼特彆。今天中午他們王家也吃炒豆芽,不過聞著味兒沒這裡的香,而且老二媳婦炒的樣子也不好看。
白露沒有想到事情發展的那麼快,不得不說方亞芬的速度很快啊。她三兩口的吃了飯:“大嫂,我們也去瞧瞧。”
陳荷花道:“我就是來叫你的,說不定你也可以要點賠償。”
白露道:“他們今年的糧都要賠給我了,再陪應該沒戲。”這糧食到時候還不能拿全部,不然劉桃花家吃什麼?可能要分批給了。
陳荷花道:“他們家肯定有存款啊。劉桃花家就她一個懶貨,她男人、她兒子、兒媳婦、女兒,可都是高工分的人。”
白露一想,可讓他們用錢代替糧食。
等顧乾和顧坤吃好飯,白露帶著他們去看戲了,留下兩個孩子在家裡,她也不放心。
劉桃花家已經圍著不少人了,大牛媽站在院子裡罵人,大牛奶奶坐在地上打滾。白露頭一回見到這種場麵,很是驚歎。不得不說,裡那種一動不動就坐地上打滾的婦女還是真的存在的。以往看到寫到這種女人,如果是極品的話,會有一種煩躁的感覺,恨不得作者把對方快點處理,但是現在白露親眼看到了,又覺得這畫麵像是放電影一樣的,有點滑稽。
“白露來了,白露也來要賠償了。”
“對對對,白露也是被冤枉的人之一,白露也要賠償。”
“白露……”
看熱鬨的人讓開路,讓白露進去。白露真沒進去的意思,她本來想在外麵圍觀一下就行,但是大家都讓開路了,她就進去了。
大牛媽看到白露很高興,因為她覺得她和白露是同盟軍:“白露你來了,你來說說,你和我們家鐵石被冤枉了,被汙蔑了,這劉桃花家要怎麼補償我們?補償那個……那個名聲。”
劉桃花兒子王大強和錢大紅縮在堂屋裡不肯出來,堂屋的門關的緊緊的,劉桃花丈夫王愛華和女兒王二丫不在,兩人去打聽劉桃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