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絲蘭出生在漁船上, 從小和家人在水上飄著,還搖不動船櫓的時候, 就已經學會撒網和釣蝦。
窮不走水,捕魚的生活也就比窮困潦倒好一些,葉絲蘭小的時候,常常坐在母親身邊, 聞著小漁船散不去的水腥氣,想著她以後一定要賺很多錢,買大房子, 再也不要住在船上。
家裡沒法讓葉絲蘭讀書, 可從小賣魚算賬, 讓葉絲蘭十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琢磨著做生意。
她要去陸地上,隻有離開漁船, 才可以掙到更多的錢,給她的母親醫治瘸腿,給她的妹妹買新衣服。
那是個“打劫的不如賣藥的”年代, 葉絲蘭膽子大眼光準,和人家合夥倒賣藥片,接手改製的藥廠,坐著火車去找高校的研究人才,她買了套不合身的西裝, 包裡時刻裝著截鐵棍, 硬是在二十出頭的時候, 賺到了第一筆二十萬。
在月薪三百就是高工資的時候,葉絲蘭拿著第一桶金,越走越遠,生意也越做越大。
隻是她沒有想到,那個窩囊畏縮了大半輩子的中年男人,看強勢的大女兒不著家,老妻瘸腿小女兒智殘,就把葉絲蘭寄回來的錢全部搶走,拿去賭博,越輸越多。
葉絲蘭抓住體製改革的機會,往裡麵擠著分蛋糕的時候,也因沒什麼背景,險些招惹到什麼眼紅的無賴,沒想到,她倒是警惕小心了,可依舊有人渣找到了濫賭的葉父,想從她這裡咬口肉下來。
寫著信怕大女兒擔心的葉母,可能沒想過有一天,追賭債的流氓會跟著丈夫回來,打砸搶奪,還差點拽走她的小女兒。
躲在一邊的葉父心虛發抖,卻被誤傷砸斷了腰椎,當場就失去了行動能力,帶著小女兒逃出去的葉母則無路可退,叮囑還停留在孩童心智的小女兒,好好躲在垃圾堆裡彆出來,然後瘸著腿引走了後麵的流氓。
這群人渣可不會管什麼智殘不智殘的,他們看到的,就是葉絲蘭剛成年,水嫩可口的妹妹。
葉絲蘭接到老鄉報信的時候,母親為了把人引遠一點跳了江,卻被水草纏住沒遊上來,妹妹再也不見蹤影,問誰都說不知道沒看見。
唯有還殘了一口氣的父親,讓葉絲蘭捏碎了拳頭,差點一把掐死對方。
將手裡一切財產變賣,葉絲蘭什麼都不要了,立墳磕頭,發誓去找妹妹,不管對方是被拐走還是出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年之後,葉絲蘭沒有找到妹妹,在外地過失殺人,蹲了近五年的監獄。
等她出來後,帶著案底很難找工作,可葉絲蘭不放棄,還是想找自己的妹妹,哪怕她送葉父和主謀一起去祭奠亡母,也換不回她的家人。
餘董那天在吃飯的時候,想說的就是葉絲蘭“簡曆”,他和葉絲蘭熟悉,知道對方不是什麼逞凶鬥惡之人,覺得當年的事情肯定另有隱情,但畢竟涉及到彆人的**,所以就忍下沒和妻子提過。
胡醫生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葉絲蘭能高強度出差,去各個工地實訪,不叫苦也不叫累,可餘董隱隱知道一些,她是為了去找妹妹的。
試問,一個智殘但身體健全的年輕女子,在走失沒有家人保護的時候,會遇到什麼事情?
什麼被流浪漢撿走鎖起來生孩子,或是被拐賣到偏遠山村當媳婦,都是葉絲蘭預想之中,還能給妹妹留條命的情況。
她從不低估人性的惡,怕的就是妹妹被拐走之後,飽受所有的折磨,最後還會被拆了器官非法買賣,甚至被關在畜生草棚裡,隨便誰都能發泄一番,最後染病致死,連個埋骨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葉絲蘭去各個工地,不斷跑偏遠山村,聽到什麼非法孕村或拐賣的消息,也敢背著包去,就是為了找到妹妹最後一絲生存的希望。
如果她不去做,那麼妹妹就真的沒有人救了。
十幾年來,葉絲蘭沒有妹妹半點的消息,卻救過很多彆人的妹妹、家人。
不信神不信佛的葉絲蘭,第一次跪倒在破舊的寺廟,對著已經看不大清樣子的轉運貓雕像祈求時,她的願望很簡單。
神佛管不了人作惡,可貓卻能旁觀人世間。
如果真有轉運貓,請看在她積了很多福運的份上,讓她的妹妹平安,有什麼懲罰或折磨,通通來找她葉絲蘭一人承受。
不是每一個人,都足夠幸運,可以平凡的度過普通的一生。
葉絲蘭沒有成家,不考慮孩子,所有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了找妹妹之上,連投資和存款也多用在了婦幼保護公益上麵,期盼著她多做一點,會不會也有一點錢能幫到不知在何方的妹妹。
生活呐,太苦了。
她是被時間遺忘,永遠留在過去的人。
照顧花棠,算得上她家破人亡之後,過的最輕鬆的兩年,有了牽掛和責任後,葉絲蘭做事情就不會再那麼不瞻前顧後,很多時候也不會刻意去涉險。
她還要留條命回來,不能輕易把黑貓扔在這裡再也不管。
葉絲蘭一度想過,當時部落裡的那位長者,之所以讓她把小奶貓帶走,是不是也在為她摔到山崖之下,哪怕斷著一條手臂也可以硬生生爬上來,找到他們部落問路的樣子擔心。
葉絲蘭自以為她是個嚴厲苛責的長輩,但實際上,寵花棠寵到無法無天,也和她沒有任何參照物對比有關係。
她已經沒有家了,所以並不太清楚,普通人在家庭關係裡的形象,什麼都隻能自己摸索著來。
所以,在葉絲蘭親自督促花棠減肥,結果體重秤紋絲未動之後,她也陷入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