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總容易讓人心灰意冷,亂石叢生,遍布荊棘。
放棄堅持,降低底線,有的時候反倒能得到更大的利益;百般謀算,背信棄義,有的時候反倒能被人稱讚和追捧。
但是,總有點倔強到和現實對抗,不服輸不信命的人,頑固的守住自己的地盤,分寸不讓,讓垃圾生活滾開,彆想打敗他/她,彆想馴服他/她。
葉絲蘭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尋找妹妹的十幾年裡,她經曆了太多的事情,也看過各種各樣的悲歡離合,然後站出來,把一群類似的人聚在一起,抱團取暖。
“找到你”的雛形,其實是個號碼本。
那時候還在用傳呼機,沒有辦法即時聯係,隻能讓尋呼台發出信息,對方接收後再找電話回撥,操作起來還挺麻煩的。
上麵的號碼,是幾個因為各種原因失去家人,心有不甘踏上漫漫尋人之路的可憐鬼所有的聯係方式。
他們和葉絲蘭一樣,在全國各地尋找著家人,同時,還在幫號碼本上其他人留意著相關信息。
漸漸的,大家的通訊方式也逐漸增多,手機的聊天軟件讓號碼本的作用也越來越小。
直到,葉絲蘭認識的一個老朋友自殺,號碼本才變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互助組織。
這是個年輕的時候,在外地撞到團夥作案,被當街奪走孩子的女人。
開始尋找孩子的時間比葉絲蘭還早,最初認識的時候,這個大姐還給了葉絲蘭很多幫助,教她很多東西。
可等她找了快十多年,依舊一無所獲後,大姐在一次次失望之中撐不住了。
孩子被搶走之後,大姐承擔了所有的自責和懊悔,丈夫斥罵離婚,婆家打上門來,連娘家都厭惡嫌棄她。
“你怎麼連孩子都看不住?”
“人家孫子就這麼被你弄丟了,打死你都活該。”
沒有人會問,為什麼年輕的媽媽無助到隻能自己照顧孩子,連不得不出門的時候,都找不到個搭把手的人。
但是,大姐還是毅然踏上了尋子的道路,她要找到孩子,她要彌補錯誤。
這是條普通人可能無法想象的道路,警察找不到線索,相關的官方組織更是沒法幫她。
一切都充斥著絕望和黯淡,僅有自救的光微弱渺小。
尤其是葉絲蘭她們沒找到自己的家人,卻追查到了一些販賣人口的窩點,或者發現故意讓孩子殘疾的乞討團隊後,那種莫名的恐懼和徒勞,更是扼住了喉嚨,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所有人都在怪罪大姐,連大姐也無法寬恕自己。
她一次次尋找,一次次奔走,一次次絕望,終於在發現一個和自己兒子有幾分像,卻因為激怒了人販子被悶死拋屍的孩子後,崩潰了。
大姐自殺了,她撐不下去了。
因為大姐在家人麵前的“罪人”身份,所以是葉絲蘭去給大姐辦的後事,從墓園回來的時候,她就在想,能不能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們這些人海尋親的人,能得到幫助和鼓勵。
一個人,實在太容易被擊垮了,那麼,一群人站在身後,會不會多幾分抵抗力?
很快,葉絲蘭作為發起人,想辦法籌錢做登記,讓“找到你”開始發揮作用。
十幾年間,葉絲蘭也陸續促進了很多公益組織和基金會的成立,從一開始的兩三個人,到後來管理越來越完善,甚至專門有企業或公司願意資助她們。
“找到你”這個組織,就是專門針對尋親路上,一些很隱秘的難題而設立的。
可能是找到買家對方卻不歸還孩子,勢單力薄的親生父母疲憊又無助,又在人身地不熟的異地,很容易翻車,不僅要不回孩子,自己的安全可能還會受到威脅。
也可能是,發現自己被拐賣的家人已經被迫懷孕生子,在生育折磨和身體疼痛之後,精神狀態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扭曲,甚至會產生斯德哥爾摩情節,麻木瑟縮看到家人反倒害怕發抖。
這種明明已經快要尋親成功,卻因為各種客觀因素即將失敗的狀況,就是“找到你”組織存在的意義。
而且,考慮到很多時候,受助者也可能會反咬援助者,捅公益組織一刀,“找到你”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是身心狀態和專業知識相當強大到位的。
手持利劍,身披重甲,才可以守衛善良。
不高估所有人的道德水平,不低估任何事的處理難度,也是“找到你”的內部守則第一條。
當天就來到村裡的三位大姐,都是身經百戰的,和顧餘生他們打了招呼之後,就直接和潘老師聊了起來。
關注受助者的狀態,是她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而且,除了潘老師之外,月牙也是她們的重點關注對象。
在這個家庭之中,月牙很可能把自己放在父親的繼任者位置上,覺得爸爸去世了,自己就要擔起家裡的重任,模仿爸爸那樣,陪伴媽媽,照顧弟弟。
但實際上,在這個快速拉伸的長大過程中,月牙會無意識壓抑自己的脆弱和需求,有的時候甚至會過剛易折,太繃著反倒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