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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黑街臭名昭著,住滿了無處可去、罪行累累的魔與半魔。其中靠人血修煉的不在少數,秦蘿行走在街頭巷尾, 如同一塊香噴噴的肉。
不少人從門裡探出頭來, 露出蠢蠢欲動的神色, 被她跟前的少年冷冷一瞟, 又很快縮身回去。
謝尋非覺得頭疼。
他準是被迷了心竅,才會收留這麼一個大麻煩, 甚至答應幫她在偌大龍城裡找到熟人。
少年有些煩躁地想,自己絕不是善心大發。
他這輩子沒和小孩相處過,如今不過隨口騙一騙她,當作耍弄的玩具。等玩膩了,再丟掉便是。
……沒錯,他就是這樣認為的。
秦蘿步子很輕, 噠噠噠響個不停,謝尋非意識到自己走得太快, 一言不發地放慢速度。
不對。
他為什麼要在乎一個玩具的步調?她是走是飛是跑還是四肢並用,同他有任何關係麼?現下最重要的問題,分明是如何才能找到她那小師――
謝尋非:……嘖。
怎麼還是跟那丫頭有關的事兒。
他越想越不耐煩,蹙眉匆匆回頭,正好與身後的紅團子四目相對。
秦蘿受了凍,鼻尖與臉頰都是淺淺粉色, 雖然身形纖瘦,整個人卻被厚重的鬥篷裹得嚴嚴實實,像隻渾圓的雪兔。
她正低著頭, 一蹦一跳踩著他黝黑的影子,察覺謝尋非轉過身來, 也迅速仰起落滿雪花的腦袋,咧嘴露出大大的笑。
謝尋非:……
小孩,好煩。
少年半張麵龐隱匿於黑暗之中,忽地伸出右手,把秦蘿往身邊一拽:“這裡。”
“走在身邊,他才能好好看住你。”
伏魔錄低聲嘟囔:“這小子好像也不是太壞。不過你千萬不能放鬆警惕,一旦發生意外,記得立馬拿出儲物袋裡的防身法器。”
若不是謝尋非身上沒有食人精血的邪氣,它差點就要以為,這個顯然不太正常的臭小子把秦蘿當成了儲備糧。
秦蘿倒是很高興:“謝哥哥走路跟我一樣慢了耶!”
院長說過,能為了她特意放慢腳步的,一定都不是壞人。
黑街位於龍城角落,謝尋非則住在黑街的最裡頭。
和這裡其它的房子一樣,小屋又小又舊,隻有一間正廳、臥房和雜物室,家具寥寥無幾,如同荒廢多年,感覺不到絲毫人氣。
秦蘿經過一天奔波,方才又受了驚嚇,眼皮已經開始不停打架,隻能明日再去城中尋找小師姐。
謝尋非大發慈悲,拎著小團子衣領丟上了唯一一張床,自己則以靜坐養神為由,去了臥房外的前廳。
“伏伏,謝哥哥真好真好真好!”
身下的床又硬又涼,秦蘿習慣了軟綿綿的大被子,一時半會兒睡不著,隻能在薄薄棉被裡滾來滾去:“他還答應幫我找小師姐耶!”
伏魔錄不置可否。
它一眼就看出謝尋非生性陰戾,能在這種混亂的街區獨自長大,必然是個刀尖舔血的小瘋子。然而從秦蘿的視角來看,那小子救了她的命、好心將她收留在家、許下尋找楚明箏的承諾……
行吧,的確每件都是好事。
秦蘿年紀雖小,卻並不愚笨。
當年龍城生靈塗炭,設下的陣法搖搖欲墜,過不了幾日便會被強行突破,他們被吸入這場幻境,恐怕凶多吉少。
七歲的小孩想不出辦法,躺在床上愣愣發呆,任由睡意發酵。
窗外滲進玉白的月光,如流水那樣嘩啦啦鋪開,透過這團虛無縹緲的白芒,在越來越深的睡意裡,即將閉上雙眼之前,秦蘿望見一縷黑煙。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黑蒙蒙的煙氣如有實體,從前廳與臥房的門縫裡淌進來,不過一會兒,便團團簇簇籠罩在半空,蔓延到床頭。
“當心!”
伏魔錄唯恐她在入眠時受到傷害,一直清醒著警惕周邊環境,見狀驟然出聲:“這是――”
這必然是正道修士最為厭惡的魔氣,來自於邪魔的殺機、失控與走火入魔。謝尋非果真不懷好意,想趁著夜裡發動偷襲!
它說得倉惶,然而一句話沒完,便被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秦蘿似是睡得發懵,兩眼惺忪打了個哈欠。
然後伸出右手,戳了戳近在咫尺的一團魔氣。
……甚至於,後來覺得有趣,在魔氣上捏出了兩隻兔子耳朵。
伏魔錄:瞳孔地震。
震驚它娘在葬禮上嚎啕大哭,震驚死了。
在修真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它見過騎龍的馭鳳的摸神獸的,自以為見識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操作,沒想到今日,再次被突破了想象力極限。
它遇見了一個,把玩魔氣的。
玩,魔,氣。
這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操作嗎?而且你戳就算了,彆滿臉好奇捏來捏去還捏出各種形狀啊!那可是最肮臟最混沌的邪祟之息,尋常修士壓根不屑於觸碰……被羞辱至此,謝尋非絕對絕對要拿刀砍人啦!
它做好了化出實體保護秦蘿的準備,然而出乎意料地,情況似乎與想象中不太一樣。
一個瞬息之後,秦蘿居然沒有倒地不起、七竅流血。
三個瞬息之後,秦蘿仍然好端端坐在床頭,甚至開始握住其中一縷魔氣,在指尖轉來轉去。
伏魔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