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成一坐下,趙麗芳就立刻起身,挪到了床的另一邊,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於殷秀成的嫌棄厭惡。
“下次再生氣,也不要亂扔東西。”殷秀成認真地說,“在自己家裡也就算了,出去要是被人抓到把柄,麻煩就大了。”
趙麗芳愣了一下,理智回歸,才想起來自己剛才丟殷秀成時,用的好像是一本書——被她放在床頭,用來掩飾自己學習進度的書,隻有一本紅寶書!
這個年代因為不小心各種可笑理由損毀偉人畫像,被人檢舉揭發、遊街批-鬥的,不在少數。趙麗芳抬起眼睛看了殷秀成一眼,這個渣男不會用這個理由威脅自己,不同意離婚吧?
殷秀成哭笑不得。他的妻子長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啊,隻是這眼睛說的話……她都是這麼看他的嗎?他到底都做了什麼,讓自己的妻子總是從最壞的角度來猜測他?
“趙麗芳同誌,婚姻是一件嚴肅的事情。即使是產生了矛盾,我們也應當從解決矛盾的立場出發,一起努力,而不是動輒提出離婚。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殷秀成一臉語重心長,但是趙麗芳根本不吃這套。
如果他從開始就這跟趙麗芳講道理,也許趙麗芳還會選擇跟他好好談談,可是今天晚上殷秀成的表現,隻證明了他就是一個道德敗壞的渣男!要不是她拚命反抗,要不是三個孩子聽見動靜,說不定這會兒他就得逞了!
所以這些道貌岸然的話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隻是更證明了他就是個偽君子而已!
“什麼人隻是口頭上站在革命人民方麵而在行動上則另是一樣,他就是一個口頭革命派!”趙麗芳乾脆利落地扔出一句偉人語錄。
殷秀成看著那雙粉嫩的嘴唇嘚吧嘚吧,鳳眼饒有興味地眨了眨。幾年不見,她變聰明了很多啊,居然還會用偉人語錄來批判他言行不一了。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解釋。
他開始其實隻是想要假裝喝醉,騙得她的同情,然後找機會檢查她身上的標記還在不在,最後一次確定她有沒有被人假冒頂替。
沒想到她太聰明了,一句話就揭穿了他的打算。所以他就用了最簡單粗暴的辦法,誰知道就把她嚇成了這個樣子……說起來確實是他的責任,誰讓他看著她那副小豹子的樣子,就忍不住想逗逗她呢?
這會兒解釋,她是絕對不會相信了。
“早點休息吧。”五個字一出口,他就看見趙麗芳的身體猛然僵硬,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也立刻瞪了過來,仿佛下一步他就要做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一樣。
殷秀成差點笑出聲來,他趕忙把雙手伸開捂在臉上揉了揉,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才向著趙麗芳走了過去。
眼看著她像是一隻受驚的小貓一樣,靈活地翻身上床,三兩下爬到了床對麵,飛快地下了地,隔著床和自己對峙,殷秀成大聲歎了口氣,從靠牆的大衣櫃裡拿出一套掛著的警服丟在了床上。
趙麗芳站在南邊窗下,警惕地盯著殷秀成的背影,看見他背對著自己開始脫衣服,就開始無聲無息地貼著牆邊向門口挪動。
天知道這大反派是不是假裝換衣服,實際上欲行不軌呢?他這麼陰險的人,什麼乾不出來?
生怕被殷秀成發現,她一邊小步無聲挪動,一邊不停注意著殷秀成的動靜。
殷秀成背對著趙麗芳,動作隨意地解開身上的警服外衣,丟在了床上,露出了緊箍在身上的軍綠色短袖。他有一張白皙俊秀的臉,現在看來,就連露在短袖外麵的手臂都是一片白淨。要不是隨著他的動作能夠看見他上臂起伏的肌肉很是有力,趙麗芳真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當過兵,哪有當兵的回來這麼白淨的?
哼,說不定大反派根本就是在辦公室坐著,天天想著怎麼陷害彆人,勾心鬥角的呢!
趙麗芳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終於摸到了門口,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殷秀成勾著嘴角輕輕搖頭,看來這次是真的把她嚇壞了。這是他娶過來的妻子,但是人變聰明了變能乾了,想明白之前他對她不夠真心,他犧牲後她因為道義堅持了幾年,他一回來她反而決定離開了?
這樣的結論好像很有幾分道理,但是從事情報工作多年的殷秀成有著專屬於自己的直覺。這隻是趙麗芳想要他接受的結論,而他的妻子還隱瞞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隻要她不是冒充的,這些都好解決。
敵人再狡猾,也不可能在六年前就知道他的身份,然後安排一個敵特跟他結婚。當初結婚時那個趙麗芳,是真的簡單到蠢的地步,又被組織詳細審查過,根本不可能有問題。
隻能說,在他離開家庭這幾年裡,在她身上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但這種變化,殷秀成並沒有感到危險。或者說,在現在這個趙麗芳身上,他找不到同類的氣息。
剛才的接觸再次證明,她十分抗拒和他親近。這絕對不是一個敵特該有的反應。殷秀成真是不知道這算是一個好消息,還是一個壞消息。
她很聰明,但是也很稚嫩。她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秘密,可是她的每個舉動也都在泄露自己的秘密。
殷秀成穿好警服,拿著大簷帽走出了臥室,對坐在桌子邊上的趙麗芳正容說:“我今晚加班,你把門鎖好,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