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狸在桌子旁邊坐得端端正正, 狐狸尾巴藏得嚴嚴實實。
殷秀成一臉正經遞給趙麗芳一張紙:“戶口辦好了, 工作你挑一個, 我去給你協調。”
“公安局食堂?不去,我不喜歡,太臟。”
“家屬院辦事處?不去, 太瑣碎。”怎麼全都是這麼近, 就在大反派眼皮下的工作?趙麗芳狐疑地看了殷秀成一眼,懷疑這是他故意挑出來的。
直到看見最後一行以及括號裡的備注, 五六二電廠子弟小學教師(工作地點在縣城外, 比較遠),趙麗芳眼睛一亮:“我想去做老師!”主要是能夠逃離大反派的監視範圍!
殷秀成輕輕敲著桌麵:“你能做老師?教什麼?”趙麗芳啞然。
她堂堂985大學碩士畢業生,在這個時代教小學的話, 哪一門不行?哪怕彈琴、跳舞、書法、繪畫,她都能教!可是這些根本不能告訴殷秀成!
趙麗芳沮喪地低下了頭。看來她隻能像原來想的那樣,去街道辦問問有沒有招女工的廠子了。985碩士畢業生淪為清潔/縫紉/糊紙盒女工, 是道德的淪喪, 還是人性的扭曲!
“噢, 我聽爹娘說, 你在村裡上過掃盲班, 學得挺好的,還教冬雪認字的對吧?”殷秀成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 “你確定你能教好小學?”
趙麗芳聽著他的語氣, 似乎有什麼操作空間, 不覺雙手交握放在胸前, 用一雙大眼睛懇求地看著他:“肯定能。”
殷秀成一臉猶豫。
趙麗芳連忙搬出證據:“你看,我現在讀報紙所有的字都認識,都會寫!紅寶書,我都會背了!不信的話,你可以考考我啊!”
她穿著自己做的圓領睡衣,黑亮的長發披在肩上,襯得脖子又長又白,格外的脆弱,也格外的……誘人。尤其是她那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盈盈若有所語,粉嫩的嘴唇因為著急而微微張著——殷秀成並攏了雙腿,壓下心底的燥意。
從她現在的反應來看,上次親她已經嚇到了她,以至於她看見電廠工作離他這麼遠就急切地想去,連掩飾自己真實水準都忘了。所以,現在他要做的是讓她感覺到自己很安全,才不會把她嚇壞,嚇得四處亂逃。
殷秀成忍住心底癢癢的感覺,皺起了眉頭:“是嗎?那,你寫一段話給我看看吧。”他從上衣口袋裡取下鋼筆,趙麗芳連忙接過來,小跑著去把給殷冬雪準備的作業本拿了一個新的過來。
“寫什麼?”
趙麗芳坐在殷秀成對麵,前所未有的乖巧。
殷秀成把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放在桌下,緊緊握住,免得它又自己跳出去摸對麵乖巧小妻子的臉:“你自己決定吧。”
趙麗芳想了想,還是從偉人語錄裡找了幾段,認真地寫了,然後推給殷秀成,用期待的眼神望著他,等著他的結論。
“為了建設偉大的社會主義社會,發動廣大的婦女群眾參加生產活動,具有極大的意義。在生產中,必須實現男女平等,隻有在整個社會的社會主義改造中才能實現。”
“中國的婦女是一種偉大的人力資源。必須發掘這種資源,為了建設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而奮鬥。”
“使全部婦女勞動力,在同工同酬的原則下,一律參加到勞動戰線上去,這個要求,應當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予以實現。”
殷秀成默默念著趙麗芳特意挑選出來的偉人語錄,差點忍不住前功儘棄笑出聲來。她這是有多麼害怕自己不讓她去工作啊,簡直就要把偉人按在他臉上了。
不過,她這筆字確實寫得不錯,標準的小楷。小楷看起來簡單,寫起來卻不容易。隻看這框架、筆鋒就知道,這最少也是十年以上才能練出來的水平。
南和縣也許沒多少人能看出來,但是殷秀成因為工作內容,可能會經常要到敵占區活動,而敵占區對於那些大陸正在打倒的傳統文化十分推崇,所以他在部隊接受了很長時間的相關培訓,以免在這種細節上露出破綻。因此他雖然書法造詣平平,眼光卻還是有的。
唉,這個傻姑娘。
她總是在躲著自己,甚至想要逃跑,就是因為這些吧?可是她不知道,她早就把自己出賣乾淨了。也怪她倒黴,遇到了自己,如果連她都看不破,他還怎麼去跟那些潛伏在黑暗中的對手戰鬥?不過話又反過來,遇到自己,又何嘗不是她的幸運呢?
“怎麼樣?”見他不說話,趙麗芳忍不住問。
殷秀成收回神思:“很好。”
簡短的肯定讓對麵的趙麗芳雙目放光,緊緊盯著他問:“那,能去教小學不能?“
“明天我托人問問,回頭給你消息。”
趙麗芳有點失望,不過很快又恢複了:“謝謝你。”
這次的道謝是真心實意的,畢竟城市戶口和教師崗位,在這個年代都是好東西,多少人求之而不能得。以她現在連個小學畢業證都沒有的條件,殷秀成願意幫她努力一把,她就應該感謝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