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芳不露痕跡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一米六左右的個頭, 瘦瘦弱弱的體態, 一根大辮子垂在胸前,發色微黃, 膚色有點黃皮, 不過下巴尖尖, 眼睛好像總籠著一汪春水,給人一種楚楚動人的感覺。
姑娘身上的衣服洗得發白, 袖口和褲子膝蓋上縫著補丁,不過仔細看去的話,會發現衣服的腰身收得很好,非常貼身,更襯托出主人纖細的身形。
從某種同性雷達中,趙麗芳感受到了一種微妙。尤其是當這姑娘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的時候, 這種微妙感覺就更濃烈了。
她臉上的笑容更甜更親切了:“你找秀成啊,他在呢, 快進來吧。”
趙麗芳陪在她身邊,穿過月亮門,繞過影壁牆,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笑著:“秀成, 這位女同誌找你。”
殷秀成穿著便服, 正跟身邊的袁英俊說著什麼。袁英俊人不如其名, 高高壯壯像頭熊, 腮下的胡子像是一根根鋼針, 看起來很有威懾力。不過在殷秀成麵前,他的服從姿態十分明顯。
聽見趙麗芳的聲音,殷秀成回頭一看,就看見趙麗芳笑意嫣然,那種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他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趙麗芳的笑容,看起來好像燦爛的花兒,可是殷秀成的直覺卻感覺到某種潛伏在花瓣下的淩冽氣息。
殷秀成一下子就警惕了起來。
他就看見跟在趙麗芳身邊的姑娘眼睛一亮,向著自己就跑了過來:“殷大哥!我可找到你了!”
趙麗芳對著殷秀成挑了挑眉毛,聳了聳肩膀。她剛才的感覺真的沒有錯,這姑娘對她的敵意是真的,就像她看見殷秀成時那亮閃閃的眼神那麼真。
殷秀成被趙麗芳的反應弄得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就像是在戰場上被敵方狙擊手瞄準了一樣。他果斷起身,臉上帶著無比虛假客氣的笑容:“對不起,你是哪位?”
趙麗芳發誓她聽見了這位小姑娘心臟碎裂的聲音。
正如同小鹿一樣歡快奔向殷秀成的姑娘停下了腳步,一隻手捂著胸口,聲音帶著哭腔:“殷大哥,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盈盈啊,潘盈,你見過我,還誇我漂亮可愛的,你想起來了嗎?”
“我哥哥是潘盛,你最好的戰友和搭檔。”提到“潘盛”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真的哭出來了。
“我哥哥說過,你們是最親的兄弟,比親兄弟還親的……”潘盈就這樣捂著胸口,一顆顆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滾落,淚眼朦朧地望著殷秀成,一副肝腸寸斷的樣子。
整個院子一片安靜。徐長輝的臉色鐵青,林大新和葛公安都不說話,袁英俊皺著眉毛,看著身邊的崔立軍。
崔立軍打破了這種壓抑的寧靜,他站起身來,向著無聲抽泣的潘盈走過去:“盈盈啊,你不是在開北市嗎?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潘盈去根本不理他,而是向著站在桌子後麵掛著冰冷微笑看著自己的殷秀成走去:“殷大哥,我爺爺奶奶都不在了,家裡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她癟了癟嘴,控製住自己的淚水,“所以,盈盈來找你來了。殷大哥,你會照顧我的對不對?”
她仰著頭,目光帶著仰慕和希冀:“殷大哥,多虧你前些年給我家寄的那筆錢,爺爺奶奶才能支撐這麼久。你對我們家的恩情,盈盈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殷秀成左右看了看幾個人的臉色,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淡淡說:“潘盈同誌,你可能誤會了,我沒有給你寄過什麼錢。”
崔立軍跟過來解釋:“老大,那是……”殷秀成擺了擺手。
不需要他說,殷秀成也能猜到。恐怕是當時潘盛犧牲的消息傳出來後,隊友們一起湊了一筆錢,給他家寄了過去。隊裡所有人都知道,潘盛的家鄉非常窮,而潘盛家裡有一個多病的爺爺,一個目盲的奶奶,和一個年幼的妹妹,根本沒有什麼壯勞力,家境在當地都是最差的。
殷秀成曾經去過一次,對潘盛家的窮印象深刻。
就算是有了潘盛的烈士津貼,這一家人也很艱難。這就是隊友們捐錢的緣故吧。
他因為接了任務在外潛伏,並沒有參與其中。不過說實話,如果他在場,殷秀成都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會捐款。
殷秀成看了看徐長輝,又看了看崔立軍,得出了結論。他對崔立軍勾了勾手指:“自己惹的事情,自己處理好。”
崔立軍鬆了口氣,趕快攔在了潘盈麵前:“盈盈,是這樣的,寄錢是我們整個隊所有人一起做的。而且,殷隊長當時出任務,並沒有參與。”
“我們這麼做,隻是想要……”
潘盈打斷了他的話:“我不信!我見過那張彙款單,上麵寫著殷大哥的名字!你不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