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趙麗芳努力寫作的初衷是什麼,當初就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聲望和影響力,讓管嘉林之流不敢對她下手。那,還有比一號首長誇讚更有效的嗎?殷秀成可是把整本書都看完了,覺得趙麗芳這個故事既切合時代,又富有真情,藝術水準和主題思想,都屬於佳作。一號首長肯定會喜歡的!
果然,一號首長真的點名表揚了趙麗芳的《海棠樹下的重逢》。
《海棠樹下的重逢》原本就在新華書店新書中是暢銷第一,被一號首長讚揚之後,各大行政部門、機關企業都紛紛去訂購,銷量直接飆升。短短一個月,這本書就超過了之前的所有書籍,成了今年銷售榜上的頭名。
出版社緊急加印,趙麗芳的稿酬也再次提高。
報紙和文學評論期刊上,也開始出現評價討論《海棠樹下的重逢》的論文。趙麗芳的名字,突然就用這種方式響徹了大江南北,人們提起趙麗芳的時候,稱呼從“知名女作家”變成了“著名女作家”。
九月開學前,作協開會的時候,趙麗芳碰見了方黛華。方黛華看著她的眼神十分無奈:“趙麗芳,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追得上啊?”
方黛華加入京城作協的時間比趙麗芳早得多,她還在中學的時候就開始寫詩,出版過詩集。還沒上大學,就已經加入了作協。趙麗芳開會的時候,方黛華總是會和她坐在一起,仿佛想用這種方式找出趙麗芳寫出優秀作品的秘密。
次數多了,趙麗芳跟方黛華也就熟悉起來了。方黛華外表是個禦姐,性格也和外表差不多,乾練直爽,並不讓人討厭。
“你追我乾什麼?”趙麗芳跟她開玩笑,“我可是已經結婚的人了,你好歹找個未婚男人去追啊。”
方黛華卻沉下了臉:“男人!哼!”
趙麗芳看著她,方黛華也不瞞她:“男人根本靠不住!”
“你也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啊。”趙麗芳慢悠悠地說。
開完會,兩個人一起走出會場,方黛華才告訴趙麗芳,易楊竟然又回來追求簡珍了!他說自己當時隻是一時糊塗,犯了很多男人會犯的錯,但是他已經知道錯了,願意悔改,繼續兩人的婚約,請求簡珍原諒。
“當初嫌棄簡珍幼稚,說童檬聰明機靈,能撐得起大場麵,是個商業天才,比簡珍更適合他們易家。現在回來了,就說簡珍單純善良,童檬心機深沉,一顆心隻想著錢錢錢,根本沒有真情,可以做夥伴,不能做夫妻。”
方黛華冷笑:“我就問他,何不東家食西家宿!”
什麼好事都想要,什麼委屈都不願意,他怎麼想的這麼美呢?
因為趙麗芳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所以方黛華也就沒有瞞著她。
趙麗芳心裡驚訝,童檬是女主啊,居然會被易楊拋棄?不過按照方黛華所說的話,這個易楊真的不像是女主的真命天子,太渣了啊。
“那簡珍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直接一盆水從樓上倒下去,把在樓下深情痛悔的易楊澆了個透。”倒是簡珍的父母,平時看起來倒是挺喜歡簡珍的,這會兒卻在勸簡珍慎重考慮,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在外麵玩夠了的男人,其實比那些什麼都沒見過的單純男人更可靠。因為他已經不會再被外麵的花花草草再吸引了……
趙麗芳對這個理論表示,槽多無口。感情這種東西太複雜了,沒有什麼固定不變的真理,隻能說是看人。
“易楊他們不是去鵬城了嗎?”趙麗芳想起了何玲玲的情報,“據說童檬請了很長時間的假?”
方黛華還真的知道:“是啊。易楊說,他們在鵬城因為投資發生了矛盾,結果童檬一意孤行,他怎麼勸都不聽。一個女人,把做生意掙錢看得比對象還重要,瘋了一樣,不計黑白地在那裡計算,這樣的女人他不敢要。”
趙麗芳嗬了一聲。
方黛華聽出了她語氣裡的輕蔑,也跟著笑了起來:“你看,有些男人,嘴裡說是欣賞女人的能力和才華,但是一旦發現自己控製不了這個女人的時候,就會覺得這個女人太瘋狂,太物質,不配做他的賢妻良母。”
“因為他自己是個弱者。”趙麗芳簡單評價了一句。
方黛華伸出手臂挽住了趙麗芳:“趙麗芳,你說,我怎麼這麼喜歡你呢?你要是個男人,或者我要是個男人就好了。”
趙麗芳做了一個惡心的表情,把她推到了一邊。
四合院終於完工了,殷秀成和趙麗芳一起過去,在門口放了一掛鞭炮慶祝完工。
那兩位隊長請殷秀成夫妻吃飯,很感謝趙麗芳允許他們使用趙麗芳這次的設計,隔壁的院子裡就有一些細節是借鑒她家的。
“我們打算回頭拉個裝修隊,專門乾這個。”大概是已經想了好久,兩位隊長滿臉興奮,“現在政策放開了,老百姓手裡有錢了,都想改善住房。想要弄得好點,就得找專業的裝修隊。咱們哥兩個就準備吃這碗飯了。”
趙麗芳的設計,不僅僅是外觀,還包括家具新穎的樣式和功能以及很多彆人想不到的小細節,他們都知道,這其實是很抓人的,對他們的業務會有很大幫助。所以這兩位堅決不肯接受殷秀成給他們的尾款,還說以後如果有什麼維修的,不管多少年,隻要一句話他們就來,永遠免費。
雖然裝修好了,但是一家人卻沒有搬過來住。因為三個孩子都在軍區大院上學,還是住在原來的房子裡比較方便。而且軍區大院更加安全,老人孩子住在裡麵更放心。
所以這裡就成了殷秀成和趙麗芳夫妻約會的好去處。每周總有一兩天,殷秀成的車會停在學校門口,把趙麗芳拉到四合院裡,兩個人關上院門,享受著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空間。
沒有孩子們在隔壁,殷秀成扣著媳婦兒的細腰,非要撞擊得她發出自己想聽的聲音,直到最後,看著她徹底融化在自己懷裡。
和他們隻有一牆之隔的院子裡,韓軒陽和童檬也在月下對坐。童檬泣不成聲,韓軒陽沉默良久,終於掏出手帕遞給她,讓她擦乾眼淚。
“韓大哥,我錯了。”童檬想起他們在前山村的默契和感情,現在回頭看看,是多麼純真可貴。可是他們兩個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她以為易楊是那個最適合她的人,她把後背托給易楊,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事業之中。誰知道一回頭,易楊已經丟下了她,自己走了!
這樣的事情,韓軒陽就從來不會做。韓軒陽是可靠的,他仿佛就永遠站在那裡,隻要她回頭,他永遠都在。
童檬仰起頭,看著韓軒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韓軒陽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檬檬,我已經累了。”童檬考入京大之後,韓軒陽就麵臨著許多競爭者,他覺得那些時間裡,他就像是一個提著刀的騎士,披荊斬棘保護著自己的公主。然而,公主忘記了他們的約定,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看也沒有再看他一眼。
他在原地站了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他既然邁步離開,就不會重新回到原地。
童檬頹然坐倒,淚如雨下。
隔壁房間裡,趙麗芳和殷秀成已經相擁而眠。
殷秀成發現自己坐在一個辦公室裡,有人把一個檔案袋推到了他的麵前:“殷秀成同誌,你為祖國做出了極大的貢獻,我代表組織向你表示感謝。不過,我想你需要先看看你們家的近況。”
殷秀成嘴角勾了起來,露出一個笑容。他想起來了,這是他剛剛從那邊活著回來,在醫院養了三個多月出院後發生的一幕。
在他住院休養期間,組織一邊審查著他在敵占區的情況,一邊派人去他的家鄉進行調查,從後山村、紅旗鄉眾多黨員和社員口中,儘量詳細地把他家人的一切都記錄下來,讓他心裡有數。
當時他就是從這份檔案袋裡,第一次看見了小妻子的種種行為。那些完全不符合他對妻子期待的行為,讓他印象深刻,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管嘉林或者敵特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采用某種手段給他換了個妻子,好潛伏在他的身邊,達到某種目的。
但是事實真相卻是誰也無法想象的。
殷秀成想到這裡,臉上已經露出了無法抑製的笑容。他打開了檔案袋,把最上方的紅色長條公文稿紙拿了過來,隻是掃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把稿紙翻過來覆過去看了一遍,確定不是自己眼花,然後冷著臉把下方所有文檔飛快地翻了一遍,臉上像是黑雲壓城一樣,再也維持不住素來的笑容。
對麵被他用銳利目光盯著的軍官歎了口氣,完全不介意他這樣的反應。
殷秀成在敵占區險死還生,在最不利的條件下依然超額完成了任務,是我軍特殊戰線最優秀的尖刀。但是他的家庭,卻在這幾年中發生了一連串的不幸!妻子改嫁,孩子出事,老人去世,就算是再堅強的戰士也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啊。
這個時侯,能夠說出口的安慰都太過輕飄,軍官隻能低頭表示默哀。
殷秀成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強忍著沒有把檔案袋丟在對方臉上。這是什麼狗屁情況,他是在做夢吧?媳婦兒根本沒有改嫁!剛才還在握著他的手跟他說親親熱熱地說話呢!爹娘的身體也好得很,怎麼可能一個去世一個臥床不起!還有三個孩子都健康聰明乖巧懂事,怎麼可能出那麼可怕的意外!
都是胡編亂造!這是想乾什麼?
殷秀成用力搖了搖頭,沒有把自己心中的矛盾和不解說出口,而是拿著檔案袋冷著臉走了出去。
他要回家去把情況弄清楚。
在走廊上,殷秀成遇到了聽說自己出院後趕來的戰友們,袁英俊、崔立軍、段海平……都是當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們聽說潘盛犧牲後,都沉沉歎息,但是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意外,做他們這一行的,比部隊其他部門更危險。
隻有段海平在沒人的時候,偷偷跟殷秀成說,那位管少,曾經想要收買他,讓他找機會弄死殷秀成。據他觀察,還有幾個人也被管少找過,讓殷秀成小心點,彆放鬆警惕。
段海平是一個軍醫,當初在戰場上被殷秀成救過命。殷秀成背後那道幾乎把脊背劈成兩半的傷痕,就是為了救他落下的。
殷秀成目光沉沉,潘盛在他墜入河中時,用嘴型給他說的三個字,就是“管嘉林”。管嘉林是非要他死不可,那麼對不起,他也隻能讓管嘉林去死了。
這些都是真的發生過的,和殷秀成的記憶一模一樣……殷秀成蹙起眉頭,看著周圍的一切,如果這是一個夢,當他意識到這是夢的時候,不就應該醒過來了嗎?為什麼他還在這裡,周圍的一切還在繼續?
既然如此,他就看看是誰在搗鬼,又想達到什麼目的吧!
殷秀成想了想,按照自己的性格,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把一切調查清楚,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做了手腳。所以他去找了徐長輝,把管嘉林收買潘盛暗算自己的事情,和自己家裡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徐長輝幫他做了彈道鑒定,保留了鑒定報告。但是徐長輝不建議他現在跟管嘉林對上,這個時侯的管嘉林正是囂張跋扈的時候,而殷秀成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中下層軍官,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潘盛被收買暗算他的事情完全沒有證據,完全不能指控管嘉林。
徐長輝說現在風頭不太好,他正好也想躲一躲。正好部隊剛剛截獲了敵方喚醒烏鴉的電文,是針對即將在南和縣修建的五六二電廠的,所以他建議殷秀成申請完成這個任務,以轉業的名義調回南和縣城,而他以配合殷秀成的工作為名也調過去。既能弄清楚殷家事情的真相,也能名正言順躲出去。
殷秀成一同意,眼前的場景就發生了變化,他已經從部隊到了南和縣公安局。
他來到南和縣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開著公安局那輛三輪摩托車,從鄉間道路上飛馳而過,穿過前山村,穿過後山村村中的道路,在社員們震驚的目光中,停在了自己家門口。
陳舊的木頭門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痕跡,殷秀成一時間竟然不敢推開它。他側耳傾聽,院子裡死一般的沉寂,根本沒有她那悅耳清脆的聲音,也沒有孩子們快樂的笑聲。
社員們已經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殷秀成怎麼回事,他不是犧牲了嗎,怎麼又好好地回來了?也有人推開院門,大聲喊著讓殷秀成的娘起來,殷秀成回來了。
院子裡一派蕭索淩亂,一個臟兮兮黑瘦瘦的小男孩坐在堂屋門墩上,低著頭抓著自己的手指擺弄著,仿佛整個世界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殷秀成的眼睛一下子就酸澀起來,這怎麼可能是他那個調皮機靈的兒子小虎!小虎,小虎一直是活潑開朗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快步搶上前去,剛想要伸手抱起小虎,就看見小虎站起身來,一瘸一瘸地走進了堂屋,在角落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仍舊不看他一眼,也不說一個字。
堂屋裡間傳來沉悶的咳嗽聲,一個瘦骨伶仃的老太太弓著背從裡麵走了出來,而他熟悉的父親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殷秀成再也無法忍受,他跪在地上痛哭失聲。怎麼會是這樣!檔案袋裡的記錄已經令人心痛,但是當親眼看見這一切的時候,他的感覺又怎麼是“心痛”這兩個字能夠形容!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媳婦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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