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庸在前來江南道之前,已從鄭衡口中知道江南道動亂的始末,也知道這動亂可能與葉家有關。
他是聽了,卻也沒有預設立場,在南下的路上,他從裴家所搜集到的情報中抽取蛛絲馬跡,越發肯定鄭衡和裴家的猜測。
畢竟,這一場動亂起得太突然進展得太快,與先前的動亂情況相去甚遠,尤其是葉家在其中的影響……
江南道滿目蒼夷與血腥,唯一的亮色就是葉家,仿佛這一場動亂就是為了突顯葉家而存在的。
在看到鬆江府兵對付九野軍遊刃有餘的狀態後,季庸想得更多了。
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葉家必定還有後策的,隻不過被招討司突然到來而毀了。
葉家在國朝和江南道聲名如此盛了,這個後策還能是什麼呢?
答案呼之欲出。
季庸想到這裡的時候,不免感到一絲慶幸。
幸好他來了,幸好他說服了趙大均,不然鬆江府中的百姓怕是……
季庸和裴定都沉默下來,這是他們猜想的事情,也無法求證作實了,但內心還是生起了一股寒意。
以百姓為芻狗,此乃大惡,必遭天之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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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鬆江府衙中,葉雍神色平靜地對屬下說道:“全力配合趙統領,旁的,都不用做了。”
“是,大人。”屬下恭敬領命,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
葉雍並不發怒,依舊臉如冠玉,左頰上的小酒窩讓他看起來好像含笑一般。
然而,他越是這樣平靜淡然,底下的士兵便越是心驚。
就連郝先生,也都抿唇不語,神色無比嚴肅。
過了好一會兒,郝先生才道:“大少爺,是屬下大意了。屬下……願一力承擔錯誤。”
葉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大意的,何止郝先生?
就連他也如此。又或許,這並不是大意。
最終,葉雍擺了擺手:“技不如人,沒有什麼可說,郝先生不必自責,以後再謀良機即可。”
郝先生越發無地自容,自責地說道:“大少爺,屬下……”
“不必多說了。祖父和三老祖那裡,我也會一一稟明,郝先生不必擔心。”
郝先生神情動容,眼中流露出果決來,他深深彎下腰道:“大少爺,屬下知道怎麼做了。”
葉雍垂目看著他,好一會才移開目光,點點頭:“嗯,你先退下去處事吧,萬不能出錯了。”
直到房內隻剩了葉雍自己,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克製不住地悶哼了一聲,隨即嘴角淌出了一絲血跡。
本來葉家就差那麼一腳,就能將聲望推至最高點,現在卻戛然而止,這個結果,他根本無法接受!
可是,生氣震怒無補於事,他還要用郝先生,還要用葉家的親兵,隻得硬生生將這個仇恨不甘咽下去。
葉家數十年謀劃,因為裴家不得不提前動作,又因為裴家中途而止,此等深仇大恨,他發誓,必須要用裴家全族性命來抵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