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在他後麵的,便是副使葉雍。也曾經曆激烈的戰場廝殺,讓麵如冠玉的葉雍褪去了曾經的貴氣文雅,身上反而多了一絲淩厲殺氣。
不管是趙大均還是葉雍,都沒有吸引到鄭衡的目光,片刻都不曾。
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招討司一輛馬車上。
這輛馬車,在趙大均葉雍及其他將領之間,通體漆黑,其上沒有任何昭示身份的標識,隻邊上緊緊跟著一個騎馬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有一雙鳳目,然而對著這些熱烈歡呼卻麵無表情。
隨即,年輕人微微彎下了身子,似乎對馬車裡麵的人說了什麼,但是隔得太遠,鄭衡自然聽不到他在說什麼的。
但這完全不妨礙她低低輕笑起來。
小錢兒的目光正落在和百姓揮手示意的葉雍身上,此刻肯定的譏諷不屑的。
他雖然還是一副麵癱的樣子,但是經過在招討司營帳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能從這種麵癱中看出他的些微表情來。
——這也太不容易了,她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
兩道百姓雖然多,但是因為京兆府眾多衙役在維持秩序,因此現場並不慌亂,招討司隊伍行進的速度也很快。
鄭衡很熟悉招討司歸來的一套流程,畢竟當年她就經曆過的。
像趙大均、葉雍這樣的將領,必定要去禦前複命述職,而其餘的將領士兵將會駐紮在兵部校場,將戰況、傷亡、俘虜等情況向兵部陳述,以便後續的論功行賞及恩恤撫慰等等。
按照正常的情況,像千秋這種立下平亂大功的人,自然也要進宮麵聖的,但是,千秋受了重傷,這就另當彆論了。
千秋的傷勢,實際上已經大好了,但在明麵上,他依然是重傷,雖然性命無虞,但是行走到底不便。
況且,他本來就不是身強體健之人,常年都是一張病弱蒼白的臉……
鄭衡猜測,千秋大概率不會進宮,而是會以養病的名義回到裴家的。
看來,離開觀止樓之後,她得去裴家一趟了。
她腦中飛快轉動著,眼神卻是一刻不錯地落在馬車上,偏偏馬車那裡毫無動靜,車簾垂直,將一切都遮掩得嚴嚴實實。
招討司隊伍要進入皇城,必定要經過觀止樓的,在鄭衡的眼中,那輛馬車就是朝她駛過來的。
漸漸地,馬車越來越近了,近到她已能聽到車輪聲響了。
鄭衡沒有注意到旌旗和先鋒士兵都過了,也沒有發現趙大均、葉雍等人也將過,她眼中隻有那輛漆黑的馬車。
車輪轆轆,仿佛響在了她的心裡,就在馬車經過觀止樓的時候,那垂直的車簾好像隨風飄動了一下。
下一瞬,車簾猛地被撩了起來,一張鄭衡魂牽夢縈的麵容便露了出來。
他臉色病弱而蒼白,然而唇色嫣紅,一雙漂亮的鳳目微微抬起,仰頭看向樓上,與鄭衡的眼神撞個正著。
隨即,他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眼神又明亮又溫柔,繾綣綿綿,情意深深,隻裝著她一個人。
百姓們的熱烈歡呼一下子都消失了,那些熱烈飛揚的麵容也瞬間模糊隱去,此刻,鄭衡眉間心上,隻印下了馬車中人的樣子。
千秋,她的千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