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安一把搶過來,冷哼一聲:“捂了這麼長時間,你也不怕變臭。”
將這瓶水收起來,心念一轉又從空間內取出另一瓶,擰開蓋子往他手裡一懟:“喝。”
新拿出來的瓶子大約隻有原先的一半大小,但裡麵裝的是從泉眼處直接接取、沒有經過任何稀釋的純靈泉水。
獲得隨身空間和靈泉以來,除了沈十安本人和狗子喝過純靈泉水,其他人不管是朋友也好隊友也好亦或是顧先生,喝的絕大多數都是摻入了普通礦泉水或者以其他方式被稀釋過後的靈泉。
這並不是沈十安小氣,而是純靈泉的效果太強,當初他隻是隨意噴了幾下就讓普通綠蘿和普通蘆薈變異成原始森林,其他人既不像他有功法在身可以化解吸收靈泉水中的大量靈氣,也不像沈尋一樣本來就不是人且本體非比尋常,貿然攝入純靈泉的話恐怕會造成無法控製的變化,這就像是普通人暴食人參,不僅起不到應有的滋補效果,反而容易對身體造成損傷。
但是顧長晟的身體原本就虧損得厲害,本元虛虧幾乎就是副空架子,全靠外力支撐存活至今,想要從根本上改善他的體質,隻有活死人肉白骨、洗筋易髓的純靈泉才能做到。
顧長晟握著瓶子,有點舍不得,被沈十安用眼刀子冷冷一掃,趕緊湊到嘴邊抿了一口。
上次他在土地租賃申請的事情上稍微幫了一點小忙,沈十安用一瓶水作為謝禮,他就猜到這水大概有些特殊的作用,直到此時一口喝下去,他才意識到這水恐怕遠不止“特殊”兩個字可以形容。
自從記事以來,這具身體對顧長晟而言就是一座困住他的囚牢,不許他動,不許他跳,每一步都像是背著巨石在泥濘沼澤之中跋涉,並且這座囚’牢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崩塌,將他活生生埋在其中。
生平第一次,他感覺到這座囚牢竟然裂開了一道口子。
眼睫顫了兩下,他抬頭去看沈十安:“這個水……”
“喝。”沈十安語調冰冷,粗暴地將他沒說完的堵了回去,“全部喝光,一滴不許剩。”
顧長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用力點頭:“嗯。”
等他將一小瓶純靈泉全部喝完之後,沈十安將瓶子拿回來,擰緊瓶蓋準備收回空間。
“沈先生,”顧長晟盯著他的手欲言又止:“……瓶子,可以送給我嗎?”
“做什麼?”沈十安冷笑:“好讓你背地裡送去檢查化驗,好分析這裡麵裝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嗎?”
“我沒有…”顧長晟捏著毯子好脾氣地笑了笑,“不可以也沒關係的,是我太唐突了。”
沈十安有些憋悶。他不知道為什麼憋悶,但就是憋悶。
好像胸膛裡揣了一團火,每每想要發泄出來摧毀一切,卻總被一陣和風細雨化作無形。
這種不受掌控的情緒著實教他厭煩。
但他並沒有直接離開。
“為什麼要發布那第二條命令,”他問顧長晟,“前往H市醫科大的救援隊隊長明明已經傳回消息,確認‘沈十安’的死亡了不是嗎?”
一整瓶純靈泉喝下去之後,顧長晟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了許多,就連那道駭人的巴掌印都隻剩下一抹極淺的、不仔細觀察甚至看不見的痕跡。
整個人有了精神氣,他身上那股和顧先生極為相似的儒雅氣質也就越發明顯。
他看著沈十安,既像是歡喜,又像是不好意思:“說出來沈先生估計會笑話我,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沒事。”
沈十安皺眉:“什麼意思?”
“我的身體不好,必須定時定點喝藥,沒有辦法和正常的同齡人一樣暢快玩樂或者享受生活,所以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全封閉式教育,該學什麼該讀什麼該了解什麼,全都是母親幫我規劃好的。直到末世爆發之後,顧先生在任務中心發布了那條懸賞,我才知道自己還有個…我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一個你,”顧長晟眸色澄淨,望著沈十安輕聲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第一次知道你和我的關係,但奇怪的是,冥冥之中我覺得自己仿佛早就知道了你的存在。這番話或許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可那位渠隊長將任務完成的消息傳送回來的時候,我能百分之百確定你還安然無恙。”
沈十安沉默半晌,而後冷笑一聲,“照你這麼說,我們兩之間還有心電感應了?”簡直荒謬可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長晟似乎想要解釋,看著沈十安的臉色又將話咽了回去。半晌過後小小聲強調一句:“我就是知道你沒事的。”
沈十安懶得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狗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站起來。”他對顧長晟道。
“……什麼?”
“聽不懂人話?我讓你站起來走兩步。”不知道為什麼,隻要看著他沈十安就忍不住生出一股邪火。
“噢。”顧長晟乖乖站起來走了兩步,然後僵在當場幾乎石化:“……我,我能自己走路了?”
沈十安沒理他,走過去伸手貼住他後背引著一道靈力在他體內遊走兩周:“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顧長晟愣愣搖頭:“沒有。”
“握緊拳頭對著我打一拳。”
“我……”
沈十安不耐煩:“快點!”
顧長晟下意識一拳打了過來,被沈十安抬手接住:力道比正常成年男性稍弱,但考慮到他之前的身體狀況,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靈泉的改造效果是持續性的,之後應該還會有所提升。
身體隨著靈力的遊走生出融融暖意,顧長晟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覺得溫暖到底是什麼時候了。到此時他終於反應過來:“……你一直沒走,就是想確認我的恢複狀況是不是?”
沈十安沒有說話。等到靈力完成循環之後便將手掌從顧長晟背上拿了下來。
他比顧長晟稍高,微微低頭時容貌的衝擊性越發強烈,一雙眼睛背著光,眼尾狹長,眸光冷冽如刀:“我說過,我最不喜歡欠彆人人情,尤其是秦家人的人情,這是還你保護令之恩的。有句話你說對了,秦書所做的一切不可原諒,不管是她還是支持她為非作歹的秦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你如果願意安分守己,我不介意將你從秦家的隊列中剔除出去從此互不相擾,但假如你敢暗中動什麼歪心思,”
沈十安笑了笑,眼底劃過一抹嗜血的豔氣:“你大可嘗試嘗試我的手段。”
他轉身往外走的時候顧長晟叫住了他,“沈先生,我以後…能叫你哥嗎?”
一句“誰他麼是你哥”即將脫口而出,不知為什麼終究還是消散於唇齒之間。
“嘴巴長在你身上,我管得了你嗎。”
“哥,”顧長晟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謝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