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飯從空間裡出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回家?”沈十安問。
“不回,”沈尋光明正大牽住他的手, 手指嵌進指縫緊緊交扣:“既然是約會, 吃完飯不看電影怎麼行。”
沈十安抖了抖沒抖開,索性就讓他牽著,臉上微微發熱:一個單身了三百多年的狗子, 花樣還挺多。
下山之前, 沈十安在花海裡挑了了一朵開得最盛的紅, 移植進花盆後放到了竹樓二層臨窗的實木架子上。
沈尋了然:“原來安安最喜歡紅。”
“錯了,其實鮮花對我來說都差不多。”
“那你怎麼隻挑這一朵?”
“紅色看著喜慶。”而且用來紀念的話一朵就夠了, 隻需要一朵就能讓他記住有隻傻狗為了討他歡心吭哧吭哧埋了滿滿一山種子。刹那繁花成海,不得不說還挺浪漫的。
“走吧, ”沈十安主動將手指又扣回去,要不是心跳聲有點大瞧著著實冷靜老練:“再遲一點估計電影院都得關門了。”
京城基地內的電影院坐落在商品交易所附近,沿用了末世前的設施裝備,因為電影票不算貴且享受基地政策優惠,每逢節假日的時候依然十分熱鬨。劉方舟和熊滿山他們經常在任務結束之後過去放鬆,沈十安倒是一次也沒進去過, 因此時隔一年多再次站在整潔明亮、充滿著人類文明氣息的候影大廳裡,忽然便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觸。
沈尋沒看過電影,但他早就跟棠頌打聽清楚了:買票付錢進場,很簡單的嘛。
牽著沈十安的手筆直走到櫃台:“我要看電影。”
工作人員兩男兩女,距離沈尋最近的是個女生,一抬頭立刻紅了臉:“您、您、您好, 請問想看什麼電影?”
沈尋轉頭看向沈十安,語氣瞬間溫柔起來:“安安想看什麼?”
沈十安非常鎮定,揣在褲兜裡的另一隻手心裡全是汗:“請問有哪些電影即將放映?女士?女士?”
“……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有有有,有電影馬上就放的,”女生如夢初醒,爆紅著一張臉將視線從沈十安和沈尋身上收回來,慌忙轉過電腦屏幕:“這三部都是半個小時之內開始反映的,二位可以選一下想看哪一部?”
沈十安和沈尋都穿著利刃隊服,胸口金色的刀劍猛獸徽紋耀眼奪目,幾位工作人員明顯已經認了出來,眨眼的眨眼努嘴的努嘴,彼此之間各種表情信號滿天亂飛。
沈十安當作沒發現,依然鎮定的指著屏幕問沈尋:“你想看什麼?”
“安安看什麼我就看什麼。”
“那就時間最近的這一部吧。”電影院的存在主要是為了緩解幸存者的精神壓力,所以放映的大都是些輕鬆喜劇或者是happy ending 的愛情故事,對於沈十安來說沒什麼區彆。
這個點觀影人數並不多,放映室最中間空著一大片位置,沈尋也不知道打著什麼主意伸手就想選最角落的座位,被沈十安暗暗踩了一腳及時製止,根據係統推薦選了兩個最佳座位,又買了一桶爆米花和兩瓶可樂,取了票之後轉身往影院裡麵走。
兩人剛通過檢票口,工作人員興奮不已的討論聲就從身後傳了過來:
“剛剛那兩個是利刃的隊長和副隊長吧!是吧是吧沒錯吧!我的天,這也太帥了,漫畫裡走出來的嗎?”
“錯了,是一個帥一個美,沈隊長太誘人了我去,完全就是我的菜。”
“你就做夢吧你,沒看見人家兩個拉著手嗎。啊我死了,隊長跟副隊長,深情寵溺攻和高冷禁欲受什麼的,末世前最想看到的畫麵竟然在末世後看見了,老天待我不薄啊!”
“我聽說那名副隊長之前一直是條大狗,才變成人沒多久?”
“好像跟異能控製有關吧,他之前是大狗的時候我遠遠見過一次,威風凜凜的特彆霸氣,沒想到變成人之後不僅帥到爆還特麼巨溫柔:你們發現他剛剛看沈隊長的眼神了嗎?蘇斷腿臥槽!啊,應該偷偷拍張照片的!”
“犬類返祖係異能?嘿嘿嘿,那豈不是公狗腰?”
“必須的啊,你看人家那個身材體格。”
“而且他剛剛想選最角落的位子來著,孤男寡男天昏地暗,嘻嘻嘻嘻……”
幸虧沈十安已經走進放映室,從櫃台傳來的小聲議論被喇叭裡的音樂聲所覆蓋沒聽到最後幾句,否則非得再踩沈尋幾腳不可。
放映室裡人不多,零零散散坐了七八個。影片還沒正式開始,沈十安根據票根上的座位號找到位置坐下,爆米花桶放在兩人之間的支架上。
沈尋嫌架子礙事,拿起爆米花“哢嚓”一聲掰斷了。
沈十安傻眼:“……你乾嘛?”
“它擋著我。”沈尋往沈十安那邊挪了挪,伸手環住他的腰,爆米花桶放在兩人緊貼在一塊兒的大腿上,十分滿意:“瞧,這樣不就好多了。”
“……支架可以直接抬起來。”
沈尋摸了摸鼻子:“那我不是沒來過麼……你放心,走之前我會賠的。”說完將掰下來的支架往座位底下踢了踢,“安安快看,電影開始了。”
對於從來沒有在電影院裡看過電影的沈尋來說,大屏幕上男男女女嬉笑怒罵的愛情喜劇隻能吸引他三秒鐘的注意力,然後就將視線全放在了沈十安身上。
安安真好看。
沈尋不知道第多少次發出這樣的感歎。
從他的位置正好能完美觀察沈十安的側臉,從飽滿光潔的額頭,到濃密卷翹的睫毛,高挺精巧的鼻子,再到柔軟紅潤的嘴唇。
他清楚記得這嘴唇親在他臉上、額頭上的觸感,柔軟,溫暖,微微有些濕潤,像是一卷蓬鬆細密的棉花糖。
會不會味道也和棉花糖一樣呢?不,安安的嘴唇比棉花糖要好看得多,味道肯定也會更好。
也不知道為什麼,沈尋忽然生出一股想要親一親的衝動。
可是安安以前從來沒親過他的嘴,要是親在嘴上安安會生氣嗎?
沈十安本來想要裝作不知道,可隨著那兩道視線愈發灼熱,幾乎在他身上燙出兩個洞來,想裝不知道都不行了。
“老是盯著我看乾什麼,”沈隊長板著臉壓低聲音:“認真看電影。”
“我不,”副隊長拒不合作:“電影沒有安安好看,我喜歡看著安安。”
沈隊長嘴角翹了一下又迅速壓下去:“油嘴滑舌。那我要是不好看呢,你就不喜歡了?”
“才不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沈隊長嘴角又翹了一下,“這也是棠頌教你的?”
“這種話為什麼需要棠頌教?這都是我心裡的真實感受,我答應過永遠不會對你說謊,所以當然是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沈尋拉住沈十安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你聽。”
這是沈十安第一次進入沈尋的意識海當中。
仿佛褪下了所有來自肉’體的隔閡和屏障,沈尋將自己的靈魂完完整整、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沈十安麵前。
他的想法,他的感受,他腦子裡浮現的畫麵,他此刻的喜怒哀樂悲歡離愁,任何一點細微的情緒變動都和沈十安自己的意識緊密相連。
沒有距離,沒有間隔,再也沒有比這更深入更親密的交流。
黑暗掩去了其他觀眾的身影,大屏幕內傳出的聲音遮蓋了其他所有動靜又逐漸模糊遠去。
昏暗的光線當中,現實和意識的壁壘正在消失,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沈十安再也聽不見其他,他眼前是沈尋眼前的自己,他腦子裡全是從沈尋腦子裡傳來的愛意。
蓬勃的,熱烈的,毫不遮掩的愛意。
為什麼會這樣?他在心中問。
沈尋在一瞬間捕捉到了他的意識信號,並在下一瞬將信號傳了回來:因為我喝過安安的血,安安也喝過我的血。隻要我們願意就可以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
所有喝過你的血也被你喝過血的人都能這樣做嗎?
當然不是。安安是唯一的,隻有安安才可以。
為什麼?
因為我愛安安。意識中那道磁性又帶了兩分沙啞的聲音突然笑了一聲,笑聲中有些得意:我聽到了,安安也愛我的。
沈十安臉上燙得嚇人,唰地將手抽了回來。模糊的音樂背景聲如同漲潮的潮水重新又覆蓋過來,沈隊長板著臉低聲命令:“不許說話了,好好看電影。”
副隊長美滋滋轉過視線:看就看,反正該聽的他都聽到了,安安超愛他的。
電影隻剩下最後一小段,沈尋耐著性子沒頭沒尾地看了一小節,沒想到竟然受益匪淺:
原來情侶之間親親,本來就是要親嘴的啊!
兩人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月亮已上中天。
沈尋重新化作三米高的黑色巨獸,屈膝跪在沈十安身前:“上來。”
沈十安抓住巨獸後頸皮上的鬃毛,借力一躍而起,穩穩當當坐在了大狗背上。
時間太晚,路上幾乎看不到人。沈尋沒有跑,沿著回家的方向慢悠悠往前走。
今天是農曆中旬,月亮極圓,皎潔的月光亮如水波,在天網上鋪下一層粼粼銀光。星星倒是沒多少,零星散落著幾顆。
夜色溫柔又靜謐,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沈尋盯著馬路上那兩道長長的、緊密相偎的、隨著路燈燈光的交替不斷變化著位置和方向的影子,忽然喊了一聲:“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