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原本覺得這些人隻是書生意氣,心地倒不算壞。可聽了隋子昂這語氣平靜的一句,卻意識到這人看著清雅高貴,但心思實在有些歹毒。
不過他也算說對了一半。李伯辰心中微微一跳,想自己到底是失言了。然而想到那些戰死雪原的兵卒,又覺得那些話自己的確是該說的。人已死戰儘忠了,憑什麼還要被汙蔑。
事到如今,他想大概唯有一種說法可以略作解釋。便道:“我隻是對術學機關之術有興趣,了解得多些罷了。諸位真想報國,也可以找老軍多問問,就不至於紙上談兵了。”
隋子昂一笑:“當真?那我考教考教兄台,也好瞧瞧到底是不是逃兵。”
李伯辰往左右看了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竟聚攏了些人,將他們圍住了。現在術學的人下了早課,又以青年居多,最好熱鬨,因而竟站住不走了。人一多,旁人見了人多,就也圍攏過來,一時間也有二三十了。
聽隋子昂說的話,似乎不叫自己服軟就不肯了結此事。圍觀的人多,又大都同齡,叫他在此時道歉脫身實在做不出。李伯辰心中便生出意氣,也一笑:“好。請講。”
周圍的人低低地驚呼一聲,也不知這隋子昂是個什麼身份,似乎叫他考教自己是極了不得的事了。
隋子昂想了想,目光灼灼地看他:“我也不為難你。你說你對披甲車感興趣,我就問此車。”
“披甲車以術心驅動,你可知道術心是如何運作的?”
李伯辰聽他問這個,略鬆了口氣。披甲車雖然算是兵之重器,但在無量城可以接觸到這東西的人卻不少。隻是兵卒們大多出身不好,沒幾個識字的。縱使軍官,這些年也有大部分是從底層兵卒中提拔上去的,沒什麼學問。可他來曆不同,原主也斷文識字,因而向來對這車有興趣,想得問得也多些。
便道:“是將層層陣法刻在一塊厚銅板上,通過精巧配合,發揮不同作用、又將其統合為一。披甲車所用術心能提供水火二力,二力相衝便生清氣,帶動車內鋼鐵機括運轉。”
隋子昂笑了笑:“能知道這些,倒也難得。既然說我們紙上談兵,又說披甲車有種種不足,倒不如說說在戰陣之上該如何改進才能更便利?”
李伯辰便意識到這隋子昂可能是術學的生員。說到什麼術心陣法,自然不如他。可要問到如何改進,他卻有很多想法。
然而剛要開口,心中又是一驚這隋子昂的心思真是又細又毒!
要是他真說出了“改進”之法,倘若切中要害如果自己沒上過戰場,是從哪裡知道的?誠然可以托辭是“老軍”所言,但這人之前說自己是逃兵……怕是“逃兵”的嫌疑就更大了。
要是泛泛而論,則不免被他們恥笑,說自己也不過紙上談兵罷了。但李伯辰此時已對此人生出厭惡之情,並不想在他麵前認輸。略一猶豫,意識到有用處的“改進”不好說,卻可以說些與“改進”無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