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自有仆役待人差遣。這種場所的仆役大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與隋子昂、方耋三人在門前交談一會兒,且都麵色不善,那些人該都瞧見了。
因而如今見他走進來坐了,衣著又並不高雅富貴,一時間拿不定主意,竟無人來招呼。
隔一會兒,隋子昂與方耋才跟進來。皺眉盯著他,猶疑一會兒,道:“李伯辰,你剛才說什麼?”
李伯辰這才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大概是從陳三姑那兒打問出來的吧,她快人快語又健談,的確藏不住什麼話。
便笑了笑:“好,連我的名字也打聽出來了。真是做的好事。”
又轉臉沉聲道:“我乃無量城奔掠營統領李伯辰。我再等二十分,人若不到,往後自己向徹北公交代。”
隋子昂和方耋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發怔。
李伯辰便揚聲叫:“來人!沒有伺候的麼!?”
見隋子昂站在這裡,仆役忙跑過來了。李伯辰道:“有什麼炙烤腿肉之類的,端上來。”
仆役觀瞧隋子昂的臉色,見他不說話,隻得道:“客人,此間乃是雅舍,實在沒人整治那些……”
李伯辰笑了笑:“雅舍?怕是雞舍。那我就吃雞蒸烤煎煮的,都端上來。”
仆役略猶豫。此時隋子昂終於轉臉向方耋叮囑幾句,方耋看了一眼李伯辰,轉身走了。
而後隋子昂走到李伯辰對麵跪坐下來,對仆役道:“愣什麼。”
那仆役才道:“是……這就去。”
李伯辰在心中略鬆了口氣。這兩人該是被他唬住了,是個好的開始。不過要唬住接下來的人,怕得多費些力氣。他知道自己眼下是在行險,但此時行險,是為了往後的萬全。
他在應慨那裡吃了教訓,曉得不要輕易扮演什麼自己並不了解的角色,否則極容易疏忽大意,被瞧出破綻。
但他自覺而今在做的這件事,自己了解的已足夠多了。璋城裡,怕沒有第二個人既識得諸天蕩魔彌羅陣,又清楚北原上發生過的事,且知兵事。
他得弄清楚空明會在璋山附近所行之事是否如他所料,如果是,又何時將對璋山的山君出手。今日璋城混亂,機不可失。
他看了看坐在對麵眉頭緊鎖的隋子昂,忍不住在心裡想,這人的腦袋未必比自己笨,見識也未必比自己少。可如今竟被自己唬住了,怕是因為從未像自己一樣,無數次直麵生死吧。
自己剛才連陰差都殺了,還會怕他在這裡看的麼?
便也抬眼,盯著隋子昂。兩人對視片刻,隋子昂移開目光,低聲道:“你口氣不小。你是無量軍的統領?看來我猜對了,你果然是個當兵的。”
李伯辰笑了笑:“昨天你險些禍從口出。我勸你今天最好少說話。”
隋子昂哼了一聲:“在璋城裡隻要我想,我就是彆人的禍。”
此時仆役送了一盤烤雞上來,又擺了幾個看碟。李伯辰毫不客氣地扯了一條雞腿大嚼,待咽下去,看隋子昂:“這隻雞看地上的蟲豸時,該也是這樣想的。但現在被我吃了。”
陳子昂挺起身子低聲道:“你!”
但想了想,又坐回去,冷笑:“過一會兒便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