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伍長壽腦子實在是活泛,但想得太多了。
李伯辰隻淡淡一笑,道:“你聰明。再問你,你們這些烏合之眾,怎麼有膽子攻城?葉盧叫你們這麼乾的?”
見伍長壽聽了他這話愣了愣,便將葉盧的相貌描述一番。伍長壽果然道:“……你連這個也知道?好吧,這位……將軍,你既然是臨西君的人,就更不必再動手。是這麼回事——朱厚說他從空明會那裡得了消息,說當年天子伐李原本不是本心……是被餘下四國諸侯脅迫的。眼下天子也被小人挾製,想要恢複李國舊地助他對抗奸佞,於是差遣空明會在李國四下活動,尋找能人誌士共襄大業。”
“那朱厚運氣好,被委任了個大頭領……我們這些人便想,既能複國,又能發財,何樂而不為?朱厚的老家就在這散關一帶……他雖然去奉州建立了基業,可說也得守住龍興之地……就派了朱毅來老家。”
“至於這一回……也是空明會的人——就是那個葉盧——說天子有意相助我們,已經將附近駐守的鎮軍都調開了,叫我們趁勢攻城……我們等了幾天,發覺鎮軍果然被調走了,才——”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伯辰聽了他這些話,忽然明白葉盧的用心為何了。隻是這個伍長壽雖然腦子活泛,但估計因為見識閱曆太少,也隻是小聰明罷了。
什麼天子被奸佞脅迫、天子相助之類的話,全像是江湖說書人口中的橋段,好比“天帝使金糞勺舀糞”這樣的段子。散關城附近的鎮軍當真被調走了,也是因為北隋的戰事吃緊吧。
隋國抽不出人手,餘下四國都想著自保,於是隻能從李境抽人。
但這麼一來,李境便防務空虛,臨西君有可能坐大……於是,葉盧才想叫自己“做一番大事”吧?原來隻是為了叫這李境更亂、牽製臨西君的力量。且如今看來無論自己答沒答應,他們已經在策動各地的賊匪了。
叫這些賊匪組成個“臨西義軍”……尋常百姓或許很難分清“臨西軍”和“臨西義軍”的區彆。要是這些匪徒如在散關城一般燒殺劫掠,恐怕即便臨西君在臨西一帶已經經營起了好名聲,也要被毀了。
這計謀真是狠毒……隻是,難道這些人眼中就隻有權勢二字,而沒有個人字麼?
如此做誠然能分化李國舊地的反抗勢力,但隻怕最受罪的還是那些尋常百姓。李伯辰在心裡歎了口氣,暗道,想要叫人變成怪物,看來用不著什麼妖獸血肉,權勢二字也是可以的!
他打斷伍長壽的話:“那麼就是說,我在城裡斬了朱毅,你們幾個頭領連忙把他送來莊子裡療傷?這裡,就隻有你們這幾個?”
伍長壽道:“原打算明天就撤出來的,但手底下的弟兄們興起,今天撤怕是收攏不住……這位將軍,咱們也不想跟著朱厚乾,要不,咱們跟你一起去投臨西君?”
果然是一群烏合之眾。李伯辰便笑了笑,道:“那麼先把那個人叫過來。”
他們說話的功夫,遠處那葉仲山似乎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便往後退開了些。
伍長壽聽了他這話,冷笑道:“也好,把那兩個狗奴才和朱毅一起捉了,也正是咱們的投名狀!”
說完便轉了臉,張嘴欲招呼葉仲山。可忽然又頓了頓,將臉重轉回來看了李伯辰一眼,笑道:“李將軍,你年輕有為,不如……”
隻說到這裡,忽然雙手一張、砰的一聲在身前炸出一片氣浪,飛身便向院牆外躍去。
他忽然來了這麼一招,李伯辰和他身旁幾個人都是一愣。但下一刻李伯辰意識到,這人該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了——這類賊匪刀頭舔血經驗老道,於軍國大事方麵或許幼稚得像個孩子,但在人心機變這裡,卻比狐狸還精。
他也懶得去想哪裡叫他覺得不對了,將刀一揮,便要將此人留下。
可一柄長刀卻已從他身後飛射而出,那伍長壽縱身一躍,幾乎是正迎著刀頭——登時被貫穿胸口,跌落在地。
李伯辰愣了愣,轉臉往身後看——林巧臉色煞白,手中拎著空刀鞘,同他對視一眼,才道:“我……我……我就想,他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