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書行(2 / 2)

無畏真君 沁紙花青 7963 字 9個月前

李伯辰笑道:“沒那個本事。其實這書也不是我的,而是一位單先生的。我在聽過,就記下了。”

鄭釗略有些失望,道:“哦,原來如此。單先生……名諱是什麼?現在何處?”

李伯辰道:“單先生已仙逝了。”

又在心裡告了個罪,道:“但之前將這部書托付給了我。”

鄭釗眼裡又有了喜色,沉吟一會兒,道:“陳先生,我也有師承,家師也在世。你這書雖好,但……”

李伯辰道:“鄭先生誤會,你要喜歡這套書,我可以賣給你。”

鄭釗愣了愣,皺起眉:“這事怕是不妥吧?”

李伯辰道:“那位單先生,是個隱世之人。我得了他的書,自然不願意埋沒。但我並非書行中人,也暫沒這個打算。要是跟著我入了土,世上豈不是又少了一部奇書?我心裡也很不安。要是鄭先生喜歡,正可叫這書流傳下去,我心裡也就好受些了。”

他順口說到此處,心想,壞了。說得這樣冠冕堂皇,怕是不好談價錢了。但鄭釗聽他如此講,立時道:“這話也有道理。”

李伯辰在心笑了笑,暗道,哦……原來他也是很想要這書的。

他便沉默起來,鄭釗也對他抬了抬酒盞,又飲一杯。李伯辰說這書是“單先生”傳給他的,既然是故人所贈,如今要換錢已是不妥,自然不好開口。鄭釗看起來很有風骨,但也是精於世故之人,便也不開口。

李伯辰歎了口氣,心想要是小蠻在這兒就好了。隻得先道:“鄭先生,關於這個價錢……”

鄭釗道:“這書叫什麼名字?”

“三俠五義。”

“好名字。”張釗又沉吟一會兒,道,“兩千錢。”

李伯辰愣了愣。倒不是嫌錢少,而是沒料到這麼多。再翻一倍,可就是一套宅院了——說書這麼賺錢的麼?

鄭釗見他這模樣,道:“陳先生覺得不妥麼?要是不妥,可以再商量商量。”

李伯辰道:“可以的,鄭先生。但這書有一百八十回,我得慢慢說給你。我晚上還要出城,咱們說下一下午,大概也隻能說到十幾回。”

鄭釗瞪起眼睛:“一百八十回?陳先生,你當真的?”

李伯辰不知他是嫌多還是嫌少,隻道:“當真的。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鄭釗愣了愣:“真是……奇書。我這兒最大的一部,也隻有七十回。那兩千錢真是不妥了……怎麼樣也得四千錢。”

他皺眉想了想:“也好,陳兄,你也可以給我慢慢說,我聽了多少,就付你多少錢,你看這樣可使得?”

李伯辰笑了笑,道:“好。”

他倒是很希望真能和鄭釗多接觸幾次。這人看起來也很中正,與他相處,不使人厭煩。更要緊的是,他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一個念頭——

民心。因為有民心,臨西君才能在李地如魚得水吧。可這世道百姓們想要知道什麼事,要麼靠官府布告,要麼靠口耳相傳。那許許多多如鄭釗一樣的說書人加在一起,影響力可以說是很大的了。且書行又能互通消息……這些人,豈不就是“媒體”了麼?

要是能得書行相助——

他想到此處,怔了一怔。我……是不是打心眼兒裡,就從沒想過要真的“安分”下來呢?

他又在心裡苦笑一下,暗道我如今這身份,也不可能吧。隻希望這快活日子能再多過幾天才好。

這時夥計送了酒上來,他便提起滿上,又吃了幾口菜,道:“鄭先生,我先給你把第一回說完吧。”

從正午說到後半晌,用兩個時辰講了二十回。他既然不是說書給人聽,許多事情就簡便些了。鄭釗取出紙筆,一邊聽一邊記。李伯辰注意到他記錄時用的是一種奇怪的文字,瞧著彎彎曲曲,但寫得極快,料想也是書行特有的方式吧。

待外麵陽光變成金黃色,又起了風,他才停住。

鄭釗長出一口氣,道:“我先前說‘不壞’,如今卻要說‘極好’了。那位單先生還在世就好了,真想向他當麵請教。”

又道:“陳兄,後麵二十回,能先給我大概說說麼?”

李伯辰便將之後的也簡略敘述了一遍。

鄭釗這才又出口氣,離座向李伯辰行了個禮。李伯辰忙扶住他,道:“鄭先生這是做什麼?”

鄭釗苦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起先以為你打算拿幾回誆我,但聽了這些,這種格局,自然是鴻篇巨製了。我相信陳兄說的是真的。”

李伯辰笑了笑:“日久見人心,我們還要多多打交道,不急的。鄭兄,其實我是來城裡置辦家用的。現在時間不早——”

鄭釗忙道:“哦,好、好。”

他伸手從旁邊小包袱裡取了錢袋,數了又數。李伯辰便彆過臉去,往街上看。

隔了一會兒,鄭釗將一塊銀鋌擱在桌上,道:“我這裡沒有零錢了。陳兄,今天這二十回合四百八十錢。多出這五百二十錢,做我的定錢。”

李伯辰也不推辭,將銀鋌收起,道:“多謝。”

又想了想:“我什麼時候再來侯城,也說不準。但你要是說這套書,該還得準備準備,這二十回暫時也夠用。我住在孟家屯,鄭先生這些天要是想聽下文,可以得空到那裡找我。”

鄭釗點了頭,道:“好,這就定下了。”

兩人拜彆。李伯辰揣了錢牽上馬,沿街找鋪子采買。到最後要買的東西太多,就打算花一百錢買一架木車。但又想平時也用不著這東西,倒不如買個合用的,便再添三百錢,乾脆買了架榆木清漆的轎車。

車行的人幫著他套了馬,又指點他怎麼趕車,李伯辰試了試,但也不敢在城裡趕,便隻牽著走。等東西買齊了,又往切金閣門前走了一遭,見門已緊閉,或許是裡麵的人知道出事了。

他在心裡歎口氣,沿街出了城門。走了一段路,行人漸漸沒了,日頭也慢慢往遠山中隱去。

他就停下腳步,道:“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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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單田芳評書作品《三俠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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