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才(2 / 2)

無畏真君 沁紙花青 6850 字 9個月前

李伯辰又想了想,意識到他說的是披甲車的履帶吧。這人說這個做什麼?但一個念頭跳出來,他道:“你是孟先生?”

那人像是鬆了一口氣,道:“對。”

李伯辰也鬆了口氣,笑道:“哦,孟先生,你找我有事?來,咱們來這邊說。”

他轉身走到老槐樹的另一邊,那人跟了過來。此時周圍沒什麼人了,也少了嘈雜聲,那人似乎立時放鬆下來。抬手擦擦額上的汗,道:“啊,拜見君侯。”

這人該就是孟培永吧。孟娘子說她丈夫少時搞過些機關之術,朱厚來了之後將他招去山上做了術館的館主。李伯辰本以為此人也算出身名門,又在朱厚手底下做了“官”,該是那種看起來精明乾練的。但如今一瞧,卻似乎有些……不通人情世故?

不過隻剛說了幾句話而已,也不好妄下評判。李伯辰便拱了拱手道:“孟先生客氣——先生是問我披甲車的履帶麼?”

孟永勇愣了愣,道:“哦……那個叫履帶嗎?”

又看李伯辰:“你是怎麼想到那個東西的?”

輪到李伯辰愣了一下——他又是怎麼知道那東西是自己搞出來的?但隨即想到,昨天對常休和常秋梧說了這事。難不成是他們將消息放出去了麼?那自己今天還在床上睡著的時候,他們可真做了不少事——是想叫這些人覺得自己這個君侯既勇武,又聰明吧。

李伯辰就笑了一下:“忽然靈光一閃吧。其實我對機關術也不大懂——孟先生該更了解些。”

孟培永道:“嗯,我是了解一些。”

說了這話,又咳了兩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李伯辰心道,孟娘子風風火火,做事乾練,但她這位夫君卻又是另一副樣子,也是有趣。他其實不是很喜歡說話吞吞吐吐的人,但看在孟娘子的份兒上,仍耐著性子道:“孟先生到底有什麼事?我看我幫不幫得上忙。”

孟培永這才道:“啊,君侯。這個,這個……這個山上的術館吧,它是個好東西。這個……朱厚死了,那那個術館它……”

李伯辰心道,原來是為了這事。朱厚在的時候仿照城中術學搞了個術館,請他任職。如今朱厚倒台,此人還想要繼續做術館的館主?

但術館和術學是兩碼事吧。據他所知,城中的術學教、學的可不僅僅是機關術、符術,還有另一些配套的理論。在李伯辰看來,其中某些已經算是較為深入的“數學”了。朱厚在山上封了一堆統將、統製、統領,都是笑話一般。孟培永雖說“少時搞過些機關之術”,但李伯辰估計該隻是些民間匠人的手藝罷了。他不是朱厚,斷不會為了過個什麼大將軍的癮,就搞出些徒有其表的東西來。

正打算婉言將此人哄走,卻又想起孟娘子。思量一會兒,便在心中歎了口氣,道,也罷。做事麼,法度要有,人情也要有。看在她的份兒上,要是這人的要求不過分,就仍叫他做個光杆兒館主,自己捯飭些手藝吧。

可也得提點幾句。此人雖然看著木訥,但既然有點兒官迷,也不能叫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便道:“哦,是這事。孟先生,嗯……說到機關之術,既然你也對披甲車感興趣,不如說說有沒有什麼改進之法?”

在璋城術學的時候,隋子昂曾經這麼問過,他倒沒想過如今又拿來難為彆人了。

孟培永立時道:“哦,有,有的,我就想說這個——我之前見過他們操練披那個披甲車,可是實在不靈便。哦,君侯,不是說那個履帶不靈便,是那個弩箭太不靈便了。”

這倒是真的。當日自己叫兩部披甲車趴了窩,它們就無計可施了。但要是能如自己來處那裡的一般,那弩箭可以自如轉動,興許還能再把自己攔上一攔。不過披甲車這東西一開始就在北原上用作阻拒妖獸,也沒人真想過將其當做主戰之力的。

李伯辰想了這些,又往遠處人群中看了看,心道孟娘子該也來了吧?也許一會就把他叫走了。便隨口應道:“是。改改最好。”

孟培永眼睛一亮,道:“是是,君侯,最好改成能轉的——擱在披甲車的頂上。你看,我瞧見那個披甲車裡麵有三部床弩,其實沒什麼用嘛,不如就改成一部,做得大一些,擱在上頭,再在外麵也披上鐵甲,就不怕壞。那弩做得大了,可不單單隻射箭了,興許還能射火油罐!”

李伯辰道:“嗯嗯,對。好了孟先生——咦?”

這人什麼來路!?

李伯辰轉過臉又將他仔仔細細打量一翻,忍不住道:“孟先生,那披甲車有五對負重輪。”

孟培永愣了愣:“啊?”

李伯辰鬆了口氣,心裡略有些失望。但隨即笑了笑,意識到是自己多想了。那,這孟培友當真是有些想法的!到這時候,他為之前的輕視之意而覺得有些慚愧了。無論此人在機關之術上的造詣如何,但既然能想到這一點,可見平時是下了許多功夫的,想要保留術館,該不是自己之前揣測的那樣,純粹為了“做官”。

便道:“孟先生,對不住,之前怠慢了。能不能說說除了披甲車之外,你還有什麼彆的想法?我是說機關術方麵。”

談到這些,孟培友倒是不局促,立時道:“自然有的。君侯,我從前可造過不少小東西。譬如說有個浣衣筒——筒中盛水,推動拉杆,它自己就能洗衣裳。但隻能洗布衣,沒法兒洗些精細的料子。還有吹鼓盒——盒中藏了幾樣絲竹樂器,動拉杆,它自己就能奏曲。還有些值夜侯、木馱馬之類,都是為我娘子造的,但她也不怎麼用。”

說到此處該是又放鬆許多,笑了笑,道:“其實我還想造彆的。譬如說飛鳥——我造的那些都要用人力,飛鳥就不成。但要是有了術學的術心,豈不是就能自己飛了麼?隻是我弄不到那東西。”

李伯辰心道,做會飛的玩意兒可沒那麼簡單。術心誠然可以提供動力,但還得考慮些氣動力學之類的事情吧。然而聽到此時他已經知道,孟培友是個極有主意的人,思維非常活躍——這一點是最難得的。

他來到此界,要說覺得這裡的人與來處的人哪裡最不同,便是頭腦。他們的頭腦都不甚靈光。這不是指他們愚笨,而是說少了很多異想天開的想法。畢竟在這樣一個世道,尊卑、倫理這些東西,都把絕大多數的平民百姓限製得死死的,唯獨在璋城的術學中,才體會到一些與眾不同的親切感。

看來孟培友的確不通術學中事,但那些東西都可以學,他這些想法卻是學不來的。李伯辰忍不住心道,這位孟先生要是真再學了術學的那些,隻怕會是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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