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盤立時道:“那是那是,君侯不瞞你說,我祖上也有傳承的,是有一本《三十六字機巧天工秘術》的!”
李伯辰道:“那我也好奇,怎麼不做木匠,跟了朱厚呢?”
周盤道:“唉!君侯,我也沒辦法呀,打從侯城裡來了術學的人,做什麼都胡謅些什麼承重之力、剪徹之力的,娘的,唬得城裡人都去找術學的人做活了。我們這些人慢慢沒了活兒,我年紀也大了,就落得個快要討飯的地步了——”
李伯辰不知他是不是在自誇。但聽著有人道:“君侯,這老周手藝的確不錯,我家祖上門樓子就是他爹起的!”
他便有了計較,道:“好,周先生,我放你進來。”
周盤慌忙跪倒磕頭,道:“多謝君侯大恩、多謝君侯大恩!”
李伯辰淡淡一笑,從容沉穩,但心中卻道:嘿嘿,妙!
上午他在常宅與兩人商討該如何以“寶木”、“千鈞之石”建牆,可三人都對這方麵不大了解,談論一番,也沒談出什麼所以然來。
依李伯辰的心思,他可以去山裡弄很多石頭,在那一界養一段日子。等它們變得沉重,就兩兩埋在地下。再叫木工將木材拚成板子,他也帶進去養,就有了堅逾精鐵的板材。把這板子插在地下兩塊大石中間連成一道牆,妖獸來衝,牆是不破的。地下又有重石夾著,也難推倒,如此也可用。
但這屯裡的青壯不過數百,真要調人去伐木,大概隻能湊出百來人。再叫這些人沿著屯子一圈挖溝、豎牆……雖說如此想已是儘量叫工程量降到最低,但也知道在一個月內,是不可能完成的。
彆的不說,僅是“挖一圈地溝埋石頭”這事,與修建水渠有何區彆?
這種大工程,實在不是這千把人的屯子能吃得消的。
但此時見著這周盤,他忽然意識到,我之前想岔了。
自己之前是想要建一座“城”。雖小,但也是將屯子周圍的土地給圈進來了一些。可既然建城的工程量太大,我何不建個“城堡”?
不是來處那種石頭城堡,而就用木、石,簡單地圍一圈,建個如璋城術館的一般的圍樓出來。要遇著戰事而不敵,便將人收入圍樓中固守。一座圍樓建個兩三層,高度也是夠的。
一個月的功夫沒法都建好,但也可以將外麵一圈草草湊出來的。如今這周盤,該可以拿來用的!
他想到這一節,心中十分歡喜,便同常休、常秋梧走去一旁,把這意思說了。
常休思量片刻,道:“如此也好,但具體該怎麼乾,還是該叫師傅們見了那木材,再根據木性來。”
李伯辰點頭稱是,三人便又回到常宅。
他今天本來打算為自己晉入龍虎做準備,再探探秘境。可這一天下來,直到日頭落山,也沒從常宅抽出功夫,更沒去見那十幾個兵。他吃過晚飯,終於出門往自家走的時候,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樣下去是不成的。
此時回想,今天這一天其實都沒說什麼事。不過是討論如何抽調人手、何時去山中哪處伐木、采石,又怎麼把東西從秘境裡運出來。再見了幾個工匠、見了周盤,和他們說說話、說說自己的意思。聽這些人說哪裡不大可行、哪裡還能弄得更好。再規劃規劃要是建圍樓,該在何處選址,原本人家的用地怎麼征、怎麼補償,用人的時候發糧還是發錢,錢糧又從哪裡出。
李伯辰現在一琢磨,這一大堆的事情,歸根不就是四個字麼?
——如何建樓。
他今天一直參與這些事,是覺得自己也該說說話,不能做個泥塑。可真說了一天,終於意識到一地府尹之下,為何還要設個府丞了。
他這君侯要真事事都過問,隻怕一整天下來什麼都不要做了。
且就這樣,還有許多事情都沒談完呢。依他的心思,還想暗地裡找木匠做些木甲刀槍,他給帶到那一界去。又想弄些野味肉類也過去,往後當做靈藥用。可這兩件小事,也涉及到挑人、定日子、定形製、錢財從何出的問題,隻怕一談,又是一兩個時辰。
原本見那些管事的都在常宅,雖告訴方耋要大度,可自己心裡多少也有點兒不痛快。但經了這麼一天,也意識到這些看似不起眼兒的民生瑣事,實際上有多麻煩。
這還僅僅是個千人的屯子呢!
外公“大全總攬”……或許也真還有些不想叫自己多費心、希望自己能騰出些空,多多修行的的心意吧?
就今天看,真離了他,是要壞事的。
李伯辰心道,可這些事我不去做,卻也不能一無所知。我要有什麼想法、想用些什麼東西、什麼人,自己跑去說自然麻煩,但有個信得過的人代為接洽就好了。到那時候,我隻消說一句:那個誰誰,我要建圍樓,你去和外公他們說一下,看看怎麼辦,拿個章程出來。
他跑過去像我今日這樣待了一天,落黑的時候回來對我幾句話報了,我一聽,說,可!多麼省心方便。
哈,說不定還要埋怨他——就這麼幾句話的事,怎麼磨蹭了一天?
但找誰呢。方耋自己是信得過的,可他去帶兵了,做的就是類似今天的事。軍營整備、操練、巡視,也有無窮無儘的小事的,這個李伯辰太清楚了。
他沒空的話……李伯辰就真想不到合適的人選了。
他又歎口氣,遠遠瞧見自己宅院旁的那輛披甲車在月色下泛著微芒。唉,今天也沒顧得上再好好瞧瞧這車。
想到此處,忽見從車後走出個人來。李伯辰心頭一驚,正要按刀,卻見那人是孟培永。他鬆了口氣,大步走過去,道:“孟先生,你來看車?”
孟培永嚇了一跳,見是他,才訕訕笑道:“啊,啊,這個,哈哈,看看,沒怎麼見過。”
李伯辰心中一跳,忽然想到孟娘子。
其實她是可以的啊。她很有些見識,心思也細,在這屯子裡,自己和她的交情算是最深的了吧。她這位夫君似乎也有求於自己,要是叫方耋來講,他會說,這就是“嫡係”了。
李伯辰又琢磨一遍,笑道:“孟先生,我屋裡還關了一個車長、一個機工,我想從他們嘴裡套點兒學問出來。不如我去你家,咱們溫點兒酒,商量個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