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孟娘子又給肉片翻了個身。李伯辰瞧著那肉一麵已是金黃焦脆,滋滋啦啦作響,一下子就覺得自己今晚實在是還沒吃飽。
孟娘子道:“君侯,你嘗嘗。”
李伯辰夾起一片蘸了醬送進嘴裡。這肉的味道有些奇特,不腥膻,隻是肉香而已。再和蒜、蔥、醬的味道混在一處,隻覺肉香當中還有些清香,吃著既焦脆又有點兒多汁,實在美味極了。
孟娘子給孟培永也夾了一片。他看起來有些擔心,但一嘗,也眉開眼笑。孟娘子又放了幾片肉,之前烤出來的油脂就順著鍋沿流進了沸湯裡。她道:“過一會兒這鍋裡的菜才好吃——君侯要是喜歡吃溫鍋,還可以涮著吃。”
李伯辰道:“我第一次瞧見這種吃法。”
孟娘子笑道:“這是我家的吃法。以前家勢還好的時候,婆婆給我家公公想出來的。後來傳到宮裡,那些貴人也很喜歡,現在倒又應了從前的景兒了。”
李伯辰道:“哦,孟先生,我還沒拜見令慈。”
孟培永正在飲酒,孟娘子便道:“君侯彆費心了,婆婆已經睡下了。她老人家現在還是一天兩餐,睡得早。說古人一天兩餐都活得久,咱們現在吃得多,肚子裡的積毒也就多,不養生呢。”
李伯辰笑道:“說起來我一直都沒問,你們家祖上是做什麼的?”
孟培永放下酒杯,歎道:“哎呀,說起來,愧對先人。君侯,我曾祖父啊,之前是前朝的司空,到我祖父,也是任的仆大夫。家父……就不說了。倒是到了我這裡,實在有愧先祖。”
李伯辰從前知道這“孟家屯”的孟字就是孟培永的這個孟,曉得他家從前該是做官的。可如今聽了才嚇了一跳,沒料到曾經做的這麼大。
國君以下的三公九卿,為最上人。司空與另外的六卿並稱九卿,地位是很高的,即便是仆大夫,也是掌管宮中事務的要職。這麼看孟培永的曾祖與外公這個太常寺少卿地位相當,即便是他祖父,該也能與外公說得上話的。
他心道,怪不得前兩天孟娘子能先進我家門,而不急於像那些人一樣去常宅逢迎,如此家世,自然有底氣在的。這對自己來說,也是好事。
他就訝道:“原來如此?失敬失敬。不過孟先生,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隻是生不逢時罷了。但如今這世道,也正是英雄嶄露頭角之日。也許往後你的成就會比你家祖父、曾祖都更大呢。”
孟培永的酒量似乎不大好,如今飲了兩杯,在火光下看臉上已有些潮紅了。聽李伯辰這些話,將酒杯在桌一頓,道:“對,君侯你說得對!我今晚就好好想想,明天幫你去問那兩個人!”
孟娘子隻瞧著他笑,又給他夾肉。李伯辰自己也又吃了兩片,才喝一杯酒,道:“孟先生,孟大姐,我今晚來除了披甲車的事,其實還有點兒事情想要你們幫忙。”
孟培永道:“君侯你隻管說!”
他的確已經有了些酒意,言語間都豪氣起來。李伯辰便對他一笑,道:“是這樣,我想問孟先生你會不會做些木雕——譬如說用木材雕一件鎧甲,真人大小的。具體的形製,就可以參照現在我們穿的那些甲衣。”
孟培永想了想,道:“我會倒是會,哎,君侯,今天不是來了個周盤嗎?他乾這些應該更拿手,把他也叫來吧?我以前和他也算臉熟。”
孟娘子沒說話,李伯辰便搖了搖頭,看她一眼,道:“暫時不要。這個人,我也不是很信得過。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孟培永道:“哈哈,他那個人其實不錯的,以前——”
他說到此處,孟娘子道:“大郎,你就聽君侯的。”
孟培永愣了愣,又想一想,才道:“哦,那好。”
李伯辰身子又微微一晃,從身後摸出一個魚乾來,道:“孟大姐,這件事要拜托你——我之前說明天要發些靈藥,這個就是靈藥。”
兩人看了看這魚乾,都有些不明所以。李伯辰笑道:“我偶然得的,的確是靈物。但是這東西,刨成一片一片分了,也不好看。所以想請大姐尋思個什麼法子,用什麼東西裹著魚粉做成丸藥,明天也好看。每丸裡麵不要多,隻指甲蓋那麼大小的一片就行了。要是有剩下的,就算是給你二位的謝禮。”
孟培永道:“哎呀,這怎麼使得?”
孟娘子卻伸手接了,道:“君侯的一片心意,有什麼使不得的。”
李伯辰便高興地笑起來,又道:“我明天還有點事要忙,分藥這個事情,就也拜托大姐你了。到時候你去找方耋,叫他帶人在一邊站著,遇著什麼麻煩和他商量著來就好了。”
孟培永此時終於聽出點滋味,愣了一會兒,起身給李伯辰倒了一杯酒,又將自己的酒杯端起,道:“君侯你放心,這些我們都會用心做的。”
孟娘子也伸手倒了一杯酒,笑道:“我也陪一盅。”
李伯辰便正色道:“剛來的時候多虧二位照顧,李某一直記得這個情。二位都是我能信得過的人,往後要麻煩的事也不會少——我先乾了這杯。”
三人一飲而儘,一時間都沒做聲,隻聽塘中的火劈啪作響,鍋上的肉滋啦有聲。稍待片刻,李伯辰才又道:“要是我明天出門,後天一時間沒回來,那麻煩孟兄也不要露麵——大姐你就說,我們兩個在討論披甲車的機密事宜。”
孟娘子愣了愣,道:“你要出遠門?”
李伯辰笑了一下:“要做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