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騎驢找驢(2 / 2)

無畏真君 沁紙花青 6835 字 10個月前

其實無論像方耋所說叫的人覺得恩威不可測,還是同大家親密無間,都隻是為了軍心可用。

但這十八個人之所以樂意跟著自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自己姓李吧。李國王姓,意味著北辰庇佑。即便不知道自己是否是靈主,也覺得自己算是正統的一分子。從這一點上來說,就已算是軍心可用了。

至於自己從前的做法,叫他們覺得自己這主將有人情味兒、懂得體恤底層疾苦,的確是可以用,但最好不要過猶不及。

他如今做的這些,在自己來看、在來處,當不得那四個字。但在方耋看、在這裡,也許真就有些不對勁了吧?

這世道,修行人、權貴高高在上,人人都覺得理所應當。如那些兵一般,真瞧見自己這麼個“平易近人”的,隻怕某些人的第一個念頭不是“他這人不錯”,而是“他這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李伯辰在心裡想,我來到這世上,其實直到如今也沒真成為此世人。雖然說話做事穿衣吃飯都看不出什麼不同,但心裡還是沒法兒認同這世上的某些道理的。譬如,雖不清楚真見著了如何,但如今自己隻是想一想高天子,也並不覺得如何威嚴莫測,而就隻當是一位皇帝罷了。

但這世上的許多人,隻怕縱然是想,也會打心眼兒裡感到畏懼的吧。

李伯辰便道:“方兄,你說得有道理,我往後會注意些。好在今天要看他們這事也不算軍令,那……就依你的意思,算了吧。”

方耋很高興李伯辰能聽取自己的意見,笑道:“將軍,那你早點睡。”

李伯辰道:“明天我還要出門,那邊就辛苦你。要是晚間我沒回來,你也不要急,把那兩個人看好。”

方耋道:“遵令!”

他出了門,李伯辰回到東屋,見袖子破了的短褐還在床上。之前吃完飯覺得有點兒困,到現在酒意慢慢退了,反而清醒了一些。他想了想,找出針線盒,借著符火燈光慢慢將破口給縫上。

縫好之後又拿起衣服看了看,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針腳比小蠻的似乎還密實些。唉,她大概也是頭一次給人做衣裳吧。

他將短褐放下,又看擱在一旁的頭盔。白天的時候周盤獻了這盔,他一直都沒得空細瞧,隻是走到哪裡就帶到哪裡。剛才擱在桌邊,差點把它也給忘了。李伯辰心道,是我這些天事情太多,記性不如從前了麼?

此時這盔拿在手裡,才發覺頓項甲片之外的那些黑毛其實十分堅硬,如同鋼刷一般。他撚起一根細細地瞧,又覺得不是鐵或鋼,而該的確是什麼動物的皮毛。

那天晚上遠看這頭盔,隻覺盔甲很亮,此時細瞧,其實能發覺上麵有些劃痕,比較深刻的一道,已能瞧見其中的材質了。李伯辰擎起符火燈湊近照了照,發現那劃痕裡竟是極細極密的小孔,仿佛是木質的。

他將曜侯抽出來,試著在頭盔一角用刀尖劃了一下,卻一點印子都沒留下。

李伯辰愣了愣——這是什麼木頭,這樣硬?自己在那一界養的朽木,似乎也比不上它。他此前隻道這東西能夠馭使秘境中的地氣,覺得是件寶物,可如今這麼一細看,漸覺可能更加不同尋常。

他再細細端詳一番,又覺得這頭盔有點兒眼熟,便試著皺眉細想。足足花了一刻鐘的功夫,終於記起在哪裡見過了。

倒不是見這頂盔,而是見過類似的。

在無量城時,他曾進過裴錦的書房,見到牆壁上掛了一幅武將的畫像。那武將頭上戴的盔頭和眼前這頂的形製很像,都是頓項之外覆了一層鬃毛。但那武將的盔更加華麗一些,掐了金銀絲,鬃毛也是火紅色,幾乎垂到肩上。

其實畫像上的鎧甲形製也很怪,倒與自己的黑甲有些類似,不過也是更加華麗,還覆了披風、罩袍一類,叫畫上的人顯格外高大雄壯,仿佛神將。

他當時好奇問了一嘴,裴錦說那是他家第一代祖宗的畫像。這個“第一代祖宗”,指的是上古先神時代的一位先祖。

“先神時代”,李伯辰是曉得的。從前應慨對他說,起初天地之間衍生萬物,又有了許多的運勢。一些陰靈偶然與運勢融合,就成了先天靈神。六帝君、三魔君,乃至許多彆的神、魔、秘靈,都是在那時候誕生的。有彆於後來通過修行成為靈神的,這些被稱作先天靈神。

先神時代,所指的就是這個時期。沒人能說得清這個時期持續了多久,有說數千年的,也有說上萬年的。

自六帝君建立幽冥之後,人世間才有了信史,打那到如今,也已經七千多年了——這頭盔難不成是這樣的古物!?

李伯辰想到此處,心中更加好奇,便將頭盔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又戴在頭上試了試。這東西一貼身,頓覺神清氣爽,周遭的聲音也變得格外清晰,的確是寶物。

他起身在地上走了幾個來回又坐回到床上,又琢磨起這頭盔的事情來。但想了一氣才發覺頭盔不在手邊了,趕忙站起身四下裡尋找,但哪兒都瞧不見。

他急得額頭出了汗,便抬手去擦汗,這才意識到頭盔還被自己頂在腦袋上。他忙取了下來,又愣一會兒,心中已十分篤定一件事——

今天自己、其他人對這盔的反應都不對勁。

從常宅走出來到回到家中,他手裡一直拎著這東西。可沒任何人多看一眼,也沒任何人多問一句。即便是自己,也等到夜深人靜手邊無事可做,才記起來。

可當夜在秘境裡瞧見朱厚戴著它的時候,自己心裡可是極為歡喜的。依平時的脾氣,一入手非得好好把玩一番不可。

他想到此處,心中又忽生一個念頭——

這玩意,會不會也和那朽木、和自己打算做的那些盔甲一樣,是在某一界被“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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