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邱方,你在用忍須草麼?”
過了片刻,遠處的獸群慢慢不再躁動,那邱方道:“……是。”
李伯辰哼了一聲:“好樣的。咱們以前用忍須草引妖獸入伏,你如今卻要引妖獸害人?當年在四方堡,我是救錯了你麼!?”
再隔一會兒,邱方才道:“統領……我是奉軍令,我……也是為奔掠營的兄弟們,我們在山裡,我們……我們總得找個去處……”
“如今你也配提奔掠營麼!?”李伯辰怒喝,“你要還算是個人,此時就自己行軍法!”
但邱方沒再說話。方耋道:“我把他捉下來!”
李伯辰一抬手,向前方穀中看去。妖獸不再躁動嘶吼,再過十幾息的功夫,先是較小些的鬣突四散,而後十幾頭渾甲獸也慢慢隱入黑暗中了。
他便輕出口氣道:“不必了。他已經走了。”
這十幾騎兵又在穀中警戒片刻,待確信這股妖獸真的重退回山中,李伯辰才一撥馬頭弛了回去。到了陣前,見諸十將將陣型約束得還好,陣前橫了十幾具屍首。李伯辰道:“傷亡如何?”
一名十將報:“稟君侯,隻傷了五個人!”
他說話時候語氣大為得意,半點兒畏懼也沒有。再看那些兵,皆昂首挺胸,往山穀深處看。
經此一戰,他們該是不怕了。李伯辰笑了兩聲,喝道:“妖獸有沒有之前想的那麼嚇人?”
兵將立時道:“沒有!”
李伯辰笑道:“好!不怕就好!”
說了這話,看了方耋一眼。方耋最知他心意,便道:“君侯,要沒你在前殺破了妖獸的膽,隻怕我們也不會這樣輕鬆。”
不等他說完,一旁的趙波也忽道:“還因為有地利。要不是君侯一夫當關,而是妖獸在平地上包抄過來,隻怕咱們也要大大不妙的。”
趙波這人平時不大愛說話,此時竟也難得開口。李伯辰在心裡笑了笑,想他這是真對自己服氣了吧。這兩人所說,都是他要叫諸軍知道的。身為主帥本不該如自己剛才那樣孤身深入敵陣,可之前情勢緊急,他不得不以雷霆之勢立威以壯軍心。
到現在雖將妖獸擊退,但自己也覺得渾身乏力,持槊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顫。妖獸是天生的力大,縱然自己這龍虎境,也快到極限了。
其實那些還算是“散兵”。要有二階甚至三階的妖獸統馭,情勢就又不同了。
李伯辰便深吸口氣,又往遠處看了看——最後一些鄉民也退入秘境中了,再遠處的草甸上還有些人在呼喊,該是之後趕來的。
而寨營方向……牆頭已慢慢亮起火光,是隋無咎的人弄開了南門,正在入營吧。李伯辰便道:“你們能明白這些自然最好不過。今天雖然不算惡戰,可過了今夜,你們也已經是李地頭一批和妖獸廝殺的強兵了。”
“你們的妻兒老小今晚能平安,也是因為有你們守在此處。現在麼,如我所說,後撤、去和家人團聚吧!”
一陣歡呼聲。
李伯辰策馬走在後麵,又轉臉往群山中看了看。他這邊退了敵,臨西軍那邊該也慢慢取得優勢了吧。
臨西軍沒能得到孟家屯,隋無咎沒能得到侯城,自己被迫退入秘境,三方的如意算盤都落空了。
可此時李伯辰聞著自己身上的血腥氣,心中卻覺得很安定。他想起當初在無經山口,猶豫要不要去救葉英紅的時候。事前的猶疑、試探,總是最叫他心煩。可事情像如今一般到了無可轉圜的地步,卻能叫他將種種遲疑都拋卻腦後,當機立斷地做出決定。
正是這些決定,令他定了心——終究不過是戰是降、是生是死的取舍罷了,大丈夫立身於世,不正當如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