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愣了愣,隻覺一陣愧疚。說實話,他母親這事,自己這幾天是真給忘了的。
他隻得低聲道:“方兄,實在抱歉。”
方耋笑一下:“將軍這是什麼話……”
可說到此處到底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臉。李伯辰歎了口氣,又想了想,道:“你放心。這幾天我必然解決此事——頂大不了,咱們兩個豁出去偷偷潛過去,想法兒把老人家接過來。”
說到此處,頓覺“豁出去”三個字實在不妥,再要開口,方耋卻道:“將軍,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現在不行。”
李伯辰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麼。要作為一個君侯、領主、將帥來看,的確不行。眼下是隋無咎守在侯城與秘境之間,或許正等著自己跑出去呢。
可對於方耋而言呢?他母親的安危,隻怕比什麼魔國入侵更要緊。
李伯辰低歎一聲,正待咬牙道“我意已決”,卻忽見打營寨方向又來了兩支兵。每一支都是個百人隊,裝備精良。一支越過秘境入口走到山穀中,另一支則在入口前二三十步遠處停住。
接著軍官發出號令,那些兵便就地紮營,以攜帶的輜重開始清除草地、挖掘壕溝,看著是打算連夜將事做成,一刻鐘都不歇。
而後又有人走近入口處站下,高聲道:“李將軍,妖獸雖然退了,但大公仍擔心你的安危。我軍奉命守在此地,等你出來了,就將你護送到大公那裡去。”
說話這人正是此前帶騎兵隊來的孫飛虎。
方耋起身怒道:“欺人太甚,他們這是要堵著了?!”
李伯辰道:“方兄,你先去下麵安撫人心。”
在這秘境中看得見外麵,入口處的兵也都瞧見這一幕,一時間議論紛紛。但剛才他們剛跟自己小勝妖獸散兵,一時間倒也不會亂了軍心。可真要長期被外麵的人封堵,隻怕終究會有些問題的。
方耋行了一禮跑下去,李伯辰便在崖上看外麵的孫飛虎。
之前在無量城做統領的時候就認識他,那時候他也是統領。但兩人脾氣不大對付,沒什麼交情。他嫌孫飛虎做事遮遮掩掩、同人說話並不交心,而孫飛虎則嫌他是個境界低下的莽夫。
自己如今做了這君侯……雖說隻領了百餘人,堪堪算是個百將罷了,但到底也有個名分。這世上的人都看重“名分”二字,孫飛虎隻叫自己“統領”、“將軍”,不知不是因此心裡不痛快。
隻是,都到了這個地步,計較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呢?人和人的想法真是不同。
孫飛虎又在入口處轉了一圈才走回去,李伯辰也沒什麼心思與他計較。從前同為統領,或許能做對手,但如今麼,自己的對手已是隋無咎了。
但要他們真一直守著,該如何做?這秘境他未探全,麵積該不算小,或許比孟家屯還要大。千餘人自帶的口糧,加上他那一界中的東西或許能撐上半個多月,可之後就無以為繼了……連耕種都來不及。
要是臨西軍那邊……
他想到此處,下意識地往西北方看。在這裡看不到臨西軍大營的情況,也不知他們是不是擊退了妖獸又撤遠了。此時天空半暗半明,自己這邊明朗,他們那邊則有薄雲遮掩,於是更遠處的群山也都籠在一片黑暗裡,隻餘模模糊糊的輪廓。
李伯辰正要將視線移開,卻忽然發現那邊的群山當中似乎有些黑影在晃動。他微微一愣,疑心是自己的錯覺。可再看的時候,那邊似乎還在動。
他起初以為是因氣流運動的緣故,造成的某種光學現象。因為在這樣的距離之上,要見著的是人,那些那人該有十米多高、還得站在群山之上才行。
但下一刻,他聽到悠長低沉的,像羌人巨角號一樣的嘶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