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道:“你當真的?”
高閶闔道:“真的可以麼?那我自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李伯辰便道:“那好。你現在就是我的先鋒官了——聽令!”
高閶闔忙道:“末將在!”
李伯辰板起臉:“你即刻啟程往高國去,向天子稟明此處情形,不得有誤。”
高閶闔一下子撅起嘴:“姐夫,原來你逗我的。”
李伯辰仍盯著他:“剛說過你能做到令行禁止,現在就是這個樣子麼?高閶闔,這就是你的君子之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頗為嚴厲,神態也絲毫不曾放鬆。高閶闔愣了愣,才意識到他是認真的,一時間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過得片刻才道:“你這明明是誑我。你覺得我是累贅嗎?小蠻姐說你也隻是養氣境——哪怕我不能領軍,我也能做你的親兵啊。姐夫,我就是想殺羅刹。”
諾雅輕蔑地哼了一聲。李伯辰盯著他道:“我已是龍虎了。我也沒有帶兵來。高閶闔,你想想看,你身為王子,跑到隋國被俘,這事要是被宮中知道——你總是有侍從的吧?他們能活麼?他們的家人呢?你說戈將軍帶人暴動將你送了出來——為保你這條命,又死了多少人?我明白你想要殺羅刹,可萬一你有個好歹,怎麼對這些死去的人交代?”
高閶闔的臉一下子變白:“我……這些我倒沒想過……”
聽了他這話,李伯辰在心裡歎了口氣。他即便不受寵,卻也還是個王子,果真不是很拿彆人的命當命。可現在臉能白一白,也不算無可救藥。
他便又道:“你再想想戈將軍叫你做什麼——叫你將此地發生的事情回稟王都。幾十萬大軍聚集在山北,一旦越過當塗山而六國毫無防備,天子會怎麼樣?這樣的訊息難道不比你殺幾個羅刹重要麼?你現在真一意孤行非要跟我走,就先是對戈將軍違了誓,又對我違了誓。如此行為,你往後還敢自稱七尺男兒嗎?”
高閶闔的臉又漲紅了,抬手撓了下頭,看著李伯辰的鞋子:“……那我走就是了。”
又道:“那你呢?”
他雖任性,做事不計後果,可原來也不是聽不進勸。李伯辰略鬆了口氣,道:“這就是我的事了。”
高閶闔道:“難道你要自己去殺羅刹嗎?我要真回去了,小蠻姐問起我來,我總得跟她說你去了哪兒吧?”
李伯辰想了想,隻得說道:“那你就告訴她,我一切都好……衣裳也還穿著。”
高閶闔聽了這話,嘴唇動了動,不知是不是在認真記下。李伯辰見他這模樣,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的確太嚴厲了些,便道:“你也不用擔心我,我自然有分寸的。”
又將手一展,遞過十顆行軍丹:“一天一顆就能管飽。你有那暖玉,該也不會凍著。”
再把地上那披風拾起來給高閶闔披上:“現在就走吧。”
拾起披風的時候,有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牌子落了下來,應該是原本被放在披風的某個內袋裡的。通體漆黑,上麵隻有一個白色的旋渦狀圖案,該是原本的主人攜帶的。雖不知是何來曆,但李伯辰也順手撿起來收了。
高閶闔看起來是既想留又不敢再開口,最終隻道:“好吧,姐夫,我不知道你來這兒做什麼,但應該也不是我該問的——小蠻姐很想你,你可得保重。”
李伯辰點了點頭。高閶闔裹起披風,唉聲歎氣地走了出去。
李伯辰看他慢慢走遠了,才將兩人從見麵到剛才之間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細細想了想。而後覺得高閶闔對自己的態度其實是有些怪的——看他做派,聽他說話,雖然在高國宮中不受寵,可似乎也正因此沒人會特意針對他。於是養成這麼個既滿腔熱血,又有些任性的性子。
但這樣的一位王子,卻一口一個姐夫地叫自己,又極為聽話。自己其實也沒做出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修為也不算高,因何叫他如此呢?
隻怕是因為小蠻吧?或許在高閶闔的心裡,小蠻是一個很了不得的人。自己既與她成婚,那一定也是很“了不得”的了。這樣一想,李伯辰覺得心裡慢慢好受了些——這至少說明小蠻這昌隆公主在高國宮中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至少不會過得很差吧。
他便轉了身,剛要同徐城說話,卻又有另一個念頭跳了出來——
商君將自己趕來此處,又特意告知山邊有幾十萬妖獸。自己原想他可能是要自己自尋死路,當時還覺得對方也未免太一廂情願了些。可如今看……他會不會是想要叫自己來救高閶闔的?!
因為自己從前也在如此情形下救過隋不休?因為高閶闔與小蠻關係極好?
可他為什麼不直說?他自己為什麼不救?
李伯辰想了又想,卻也沒再理出個頭緒,便隻能暫時作罷。外麵慢慢開始變黑,但他不打算睡覺,他要去做一件真正驚天動地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