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空氣濕潤而冰冷, 車窗外的風呼得她睜不開眼。頭發早已散亂, 被風吹得張牙舞爪。
她發了一通脾氣,打了陸居安兩巴掌, 現在想起來有點怕, 他動情的眼眸, 太可怕了。
那時她在樓梯裡她看到陸星昀了, 那小子居然扭頭就跑。她沒臉回去麵對陸星昀, 也不想回醫院。
臨時叫停出租車, 出租車師傅看出她心情不好, 女孩二十分鐘之前上車,後麵追著一個男人呢。
沒聽她的, 說, “我把你放到好打車的地方。”
五分鐘後, 她在人多處的一條小街下了車。她裹緊大衣, 不知道該去哪兒。
這條街光怪陸離, 一家燈光色彩斑斕的紋身店, 兩家賣無品牌衣服的小店,理發店, 美甲店,花店,咖啡屋, 小旅館。
年輕的學生吸著奶茶來來往往, 應該是在某個大學城旁邊。
最清冷的是一家燈光灰暗的預言店。
楊仟仟推門, 門背後掛著的貝殼鈴發出一陣怪異的清脆的響聲。
五平方米的小店中堆滿了各色貝殼, 有種海腥味。
長方桌後麵是一位銀發的年輕女人,五官豔麗神秘,指尖黑色甲油在她吸煙的動作間流著光,她朝著門口吐出悠長的煙霧。
“測什麼?”
聽到她說這話,楊仟仟直覺她不靈驗。真正的語言大師不應該知道她想測什麼麼。
楊仟仟坐了下來,把包包放到腿上,眼神留在四周奇異的貝殼和木雕作品上,至少可以些藝術品回去。
“不賣。”銀發女人說,她很沒禮貌地對著楊仟仟的臉,吐出一口煙。
猝不及防的一口煙,楊仟仟往後仰,咳了一聲,煙霧散去後,對麵女人的臉色也變了。
常用招數,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楊仟仟等著她說。
女人又吸了一口煙,“不信何必來問。既然你來了,何必急著要走。”煙霧在肺部滾過一圈,又朝著楊仟仟的臉吐了上去。
“你預言的特殊技巧是對人吞雲吐霧嗎?”楊仟仟終於忍不住,怪不得沒一個人來。
女人笑了一下,她有一顆虎牙,說出了令楊仟仟害怕的話,“那個世界的你快死了。”
她火焰似唇上下碰著,“你叫什麼,天天?齊齊?第一次遇到這麼有趣的人。”
楊仟仟沉默地看著她。
女人指尖的煙隻剩下小半截了,她說,“我還有一口煙霧,你想預測什麼?說在前頭,我隻收現金。”
楊仟仟從錢包裡抽出五張紅色鈔票,放在桌上,剩下的兩張還得預備留著打車,有些師傅不用移動支付。
“我不知道自己要測什麼……”
女人笑了一笑,“所以一開始我就在問你。”
“在現實中我會活下來嗎?”
女人舉起右手,吸了最後一口煙,“你是個幸運的女人。貝殼響了,才意味著我能看到你的一些未來。”
煙霧如同一層薄膜般包著她的心臟,使她的心跳動得緩慢下來,等著答案。
“兩個世界,你隻能選擇一個活下去。”
“你出門後,如果我的貝殼響了,說明我的預測靈驗,如果貝殼沒響,說明出現了偏差,未來從不會是確定的,人定勝天。”
那我花了五百塊錢有什麼意義?楊仟仟剛想反問她是不是騙子。
門外小商販推著推車,一群人呼啦啦的跑,“城管來了!”
女人“靠”了一聲,“下車!”
這不是一間店鋪嗎?她被女人推下車,車頭擺了幾個塑料盆栽,車體外麵貼著牆紙,裝飾得和普通店鋪一模一樣。
女人從駕駛座上搖下車窗,“剛才鈴鐺響了嗎?”
楊仟仟搖頭,正想說“你個大騙子。”
她對城管大喊,“城管大哥,這裡有個女騙子。”
女人猛踩油門,一溜煙跑了。作為女巫預言派第十八代傳人,混成這樣也沒誰了,不是她不靈驗,而是最近世界的偏差值太大了。剛剛那個叫“七七”的女人的偏差值尤其大,她身上似乎有瓦解這個世界的能力。
居然說她是女騙子,冤枉!今天城管是吃了藥還是咋地,開車追她。
楊仟仟氣急敗壞地去咖啡館,點了一杯咖啡,手提包裡居然有一枚小貝殼,鬼使神差地她拿在耳朵上聽,裡麵傳來語言女人的聲音,“我不是騙子,你偏差值太大,另外,你最近桃花太旺,小心引火燒身。”
她仔細思考,陸居安怎麼就知道她去了射箭場呢,她的行蹤隻有兩個人知道,一是鐘顧問,二是許助理,之前很多件事也是,陸居安就是知道,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正想著,鐘顧問打電話過來了,“仟仟,你現在在哪兒?”
楊仟仟反問,“你在哪兒?”
“額,我在醫院。”
“你和陸居安什麼關係?”
那邊沉默了一會,“對不起,仟仟。陸居安最開始讓我監視你,是擔心你做出傷害陸星昀的舉動。”
“我要解雇你,”楊仟仟嗤笑了一聲,她是真的信任鐘顧問的,“何談解雇,我又不是你老板,明天開始你不用來我這裡上班了,之前的材料全部移交給許助理。”
鐘顧問歎了一口氣,早就預料到這一天,“好的。你注意安全,你在哪裡,我讓許助理開車去接你。”
“不用了。”
楊仟仟掛了電話。經曆了人生第一次背叛,比小時候好朋友把她說的壞話告訴第三個人要難過的多。陸居安真是王八蛋,王八蛋,不要臉,她暗暗罵幾句解氣。
陸星昀打電話過來,問她怎麼還不回醫院,她騙他說在外麵有事,今晚不回去。還鄭重地告訴他,“媽媽也有私生活的。”
陸星昀啞口無言,“媽,你回家吧,我把陸居安趕出去。”
她的小棉襖,楊仟仟心中一暖,沒再說話。
打車去酒店,突然想起來還沒帶身份證,住都住不了。去羅蘅家裡,她看到了孔睿的車……
陸星昀的電話接二連三地打過來,楊仟仟上了出租,“馬上到馬上到。”
*
醫院裡,陸星昀和陸居安吵架了,陸星昀說,“都是因為你,你霸總,你強吻,我媽媽被你欺負得都夜不歸宿了。”
陸居安沉默不語。
陸星昀最討厭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指著他鼻子,“你就不能學學我,循序漸進一點嗎?追女人還要兒子教你,你是不是傻。”
陸居安扔了一個抱枕過去,“閉嘴。”
林秘書說楊女士回來了。
陸星昀抬腳就走,不忘回頭,洶洶地對陸居安說,“你彆過來。”
陸居安眼眸深處回想到幾個小時前,她上出租車之前也是這般張牙舞爪地凶他,“你彆過來。”
他們之間,不可能斷了聯係,隻要有血緣的紐帶在,就不可能推開他。
煙灰缸裡的煙頭堆了一堆,陸居安摁滅煙頭,食指摩挲嘴唇,似在回味,被打的兩巴掌跟貓撓似的,甘之如飴。
陸思危進來了,把他窗戶打開,“再在我醫院抽煙,我要把你趕出去。”
陸居安長腿交疊,看著陸思危,“思危,她是我的女人,你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