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雨勢又大,眾人無法下山,便就地紮營,又穿了蓑衣鬥笠繼續忙活。
篝火點起來的時候,劉捕頭就興衝衝的兜著一件血衣回來了,“大人,屬下在前方斷崖樹杈上找到了!”
凶手果然將血衣拋下斷崖,不過斷崖側麵枝杈叢生,衣服落下去沒多遠就被掛住。若非有人眼尖,隻怕就要錯過了。
龐牧也跟著精神一振,又叫晏驕和郭仵作過來確認。
晏驕看後,搖搖頭,果斷讓賢,“我初來乍到,對大祿朝風土人文幾乎一竅不通,這衣服實在看不出什麼機關。”
郭仵作也不瞎客氣,當即道:“這衣服的材料與死者身上所穿頗有相似之處!”
眾人都忍不住跟著振奮起來。
如此一來,就更進一步驗證了之前他們的猜測:死者和凶手確實是認識的,甚至很可能是老鄉。
這跟考生們結伴入京的習慣非常相符。
龐牧招來一人,“你最精於山路,我便命你連夜下山,找廖主簿取了曆年舉子檔案冊子來!順便將這血衣也拿去有德布莊辨認!”
許多國家都頗重視讀書人,大祿朝也不例外,每每科舉結束後都會將中者人員名單抄錄下來,分發到各府州郡縣,既是榮光,也是鼓勵。
因舉人特殊情況下可申請當地官府沿途護送,甚至是走官道,所以朝廷會將在冊舉人連同各自的身份、年齡、籍貫和體貌特征做成專門的冊子,及時發放到各路官員手中。一來是為及時接洽保護,二來也怕有人冒充。
這個時候,舉人名冊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
不過,晏驕又想到一個問題,“凶手丟了衣服,若是沒帶備用的,豈不是要光著膀子下山?”
這個年代,半裸的人應該挺顯眼的吧?
誰知話音剛落,劉捕頭就笑道:“近來正逢收獲時節,多有鄉民在田間勞作,天氣炎熱,許多人都是打赤膊的。”
晏驕一怔,倒是忘了這個。
她還是不死心,想了下,又說:“讀書人不事勞作,想來身形瘦弱、皮膚白皙,即便與農夫一般打赤膊,約莫也是顯眼的。劉捕頭不如托人在進城必經之路上詢問一二,或許有所收獲也未可知。”
最近多有學子進京趕考,凶手要是老實穿著衣服說不定反而不惹眼,可一群黝黑發亮的農戶中突然混入一個白切雞似的人,估計就連大姑娘小媳婦都要多看幾眼了。
劉捕頭眼前一亮,下意識看向龐牧。
龐牧點頭,“照晏姑娘說的做。”
那頭去取名冊的人剛走沒多久,前一個去有德布莊請老掌櫃辨認布料的衙役就回來了。
“大人,兩位老掌櫃都說了,這些料子都是滇陽特有的土布,不算什麼名貴料子,外頭少有,多是本地人穿著。”
滇陽正是位於西南。
陸續有了這幾個線索,龐牧心下一片敞亮,當即吐了口氣,鄭重道:“眼下,就隻等冊子了。”
話音未落,就聽那送結果回來的衙役退下去之後,與同僚小聲嘀咕,“這跑了一趟還真有些餓了,怎麼聞著怪香的,煮肉了?”
眾人:“……”
求彆提肉!
營地裡忽然多了許多乾嘔的,聲音此起彼伏,倒把那人弄了個滿頭霧水。
一直到湊合吃完稀粥就硬麵饃饃,下了一整日的雨才算是漸漸停了,隻有樹梢上積攢的雨水不斷彙集,吧嗒吧嗒落個不停。
舉人名錄冊子已經到了,現在萬事俱備,隻等骨頭。
不過在下手之前,晏驕忽然發自肺腑的湧動出一點彆的需求。
這需求極其強烈,極其淳樸,簡直令人無法自持。
她想上廁所……
可眼下天色已晚,周圍又多懸崖峭壁,她人生地不熟,還真是怕再次摔落。
好歹頭一次還能算因公殉職,可這要是死在上廁所的路上,未免有些太不體麵。
想想吧,回頭誰給她立個碑:
晏驕,原平安縣仵作,死於上茅房……
但是!她現在跟大家都不熟啊,作為一名未婚女子,貿然張口讓人陪自己去上廁所……
伴隨著心理掙紮一起來的,還有膀胱漸漸加劇的膨脹感,以及小腹的隱隱作痛。
左右為難之際,她就看見龐牧一臉嚴肅的朝這邊走來,忙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主動問道:“大人,有什麼事嗎?”
龐牧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問道:“晏姑娘,你想解手嗎?”
晏驕:“……啥玩意兒?”
你這濃眉大眼的家夥,竟也想學花季少女結伴上洗手間?
見她一臉呆滯,龐牧不覺好笑,抬手指了指黑咕隆咚的四周,“這一帶地形十分複雜,又剛下了雨,很是難走,饒是兄弟們也不大敢單獨外出。”
晏驕木然點頭。
所以,現在我算你晏兄弟?
那大人您等會兒迎風撒尿的時候,莫非還要我為您把風?
“晏姑娘?”見她久久沒有回音,龐牧十分耐心的問,“你要想解手的話,我可以給你把風。”
平心而論,這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